她一頓,眼中流露出不解。
為何有這樣的想法?以前從未見過,也未曾聽爹爹講過,這世上怎會有如此陰險之人?
但對方眼裡似乎也有同樣的情緒。
未待她愣住太久,少年拿過藥丸,起身就着水咽了下去。
忽覺手心冰涼,垂眸時,掌心已靜靜躺了個黃裡透紅的蜜果。
“我小時候不願吃藥,阿娘就是這麼哄我的,”姑娘兩眼一彎,笑盈盈道∶“那時候我就想,沒有人會不喜歡蜜果罷?”
少年罕見地頓住,待少女轉過身,他凝着她的背影,指尖微涼,極緩慢地将那一顆蜜果送入口中。
沁入心扉的甜味立時彌散開,沿着喉嚨滑至胃中。
李今棠将剩下的銅币和蜜果裝進新買的荷包裡,清點了一下東西,轉身問道∶“你可覺身體舒服些了?”
“你要走?”
李今棠點點頭,指指窗外,此時天将破曉,窗格裡斜下一束光,淡得似乎一觸碰便會使之破碎。
“我不能在這耽擱太久,爹娘和阿姐會着急的……”
話未說完,她便住了口。
他爹娘尚不知身處何地,而她這般肆無忌憚地提起,隻怕會傷了他的心罷。
少年别開眼,不知在想些什麼,過不多時,竟捂着胸口,身子搖搖欲倒。
李今棠忙推來一把木椅,待他坐穩後,擡手感應他的靈氣。
“靈力怎會這般低微?”她驚道,半蹲下身來,和對方平視,“福子,你可否習過武?”
“……”
少年縮回手,衣袖半遮住手腕,隻露出修長五指。
“尚未恢複罷了,”他停頓片刻,又道∶“不過在下的确修為不高,讓姑娘見笑了。”
這有什麼好見笑的?她自己就是個半吊子。
“是了,你别灰心,”李今棠笑笑,道∶“話本裡的主角都是這樣過來的。”
隻有命書獨自在旁尖聲質問∶“就為了這小子,咱們又得多耽擱幾天?”
“救人救到底嘛,”李今棠伸手在它‘身上’撫過,小聲道∶“你忘了我說過的?他可是主角,跟着他準能離開。”
因此兩人複又在客棧多停留了兩天,到了第三日,瞧着他面色不錯,李今棠便收拾收拾行囊,準備動身。
“去哪?”
李今棠攥着荷包,在酒樓門前站着,街道人來人往,到處是馬蹄聲,眼下聽了這話,也覺茫然。
“你不是說跟着他就有用的嗎?”命書立在她肩上,罵罵咧咧∶“現在倒好,老夫也要跟着你一起被困在這了。”
李今棠瞥了它一眼,心生奇怪∶“那日你分明還同我說,隻要聽你的話,便能離開,莫非你和我一樣,什麼也不知道?”
命書這回被噎了半晌,才吞吞吐吐道∶“神仙也是會出岔子的嘛,不過你放心,隻要你需要,我随時可以提供外挂。”
李今棠沒聽清∶“……什麼挂?”
“若沒想好去哪,”少年淡聲插嘴,“不妨信我一回。”
李今棠當然巴不得跟着他走。
“你方才——”
兩人一書并肩而行,走的是和那日截然不同的一片林子,準确來說是李今棠加緊步伐,帶着命書緊趕慢趕地跟在他身後。
此刻少年忽地放慢腳步,出聲道∶“在同誰說話?”
“誰?”李今棠愣住,擡眼掃視四周,也不見有旁人,“我沒在和誰說話呀。”
少年眉頭輕蹙,顯是不相信她的話∶“這幾日在客棧,你亦是如此。”
“你是在同誰說?”他又問了一遍。
客棧……李今棠認真回想一番,自己這幾日分明隻和命書交流過幾句,不過那東西嗓門那麼大,他居然聽不見麼?
她正欲開口,命書卻突然跳起,在她肩頭踩了踩∶“命書隻有被選中之人才能看見,若讓他知道我的存在,你也得完蛋。”
“……”
李今棠改口∶“是我在自語。”
對方眉頭蹙得更深。
“我打小就這樣,”趁着他腳步放緩,李今棠快走幾步,和他并肩走着,仰起頭看他∶“遇到難事就喜歡和自己說話,你若是不愛聽,忽略掉便好了。”
他沒再接話。
又走了一陣,忽聞前方樹叢中一片沙沙聲,緊接着灌木叢中探出兩隻雪白的耳朵。
李今棠心下一松,道∶“原是隻白兔,那便無事了。”
餘光瞟見少年直勾勾的眼神,她蹙眉問∶“福子,你該不會是想把它抓來罷?”
福子回神,轉過臉,看向她時臉上神色意味不明。他微微一笑∶“怎會?”
“我從不殺生。”
最後一句壓得極低,并未傳進少女耳中,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怒喝∶
“老子的耳朵怎會變得如此?哼,倘若下回再見到那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我非活剮了他們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