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莊主,東西我們已經找到了,”曲淩飛兩手枕在腦後,笑道∶“恕不奉陪了。”
呂乘風黑着臉,鬓邊白發蒼蒼,仿佛一下蒼老了十歲。他背過身去,不願再多看他們一眼,揮了揮手∶“放人。”
“謝某還有一事想向莊主請教,”謝長宴收回停留在靈丹上的視線,上前幾步走近了他,拱了拱手,“不知這位田道友,修為可是莊中第一?”
分明是不擇手段搶奪别人财物的盜賊,一路上還沒少給他們使絆子,他卻故意加重了“道友”兩字,聽得田衡臉上一紅。
“修為第一自然是我們莊主,”田衡提了一口氣,打量着呂乘風臉色,“我的修為都是莊主給的,若真要論,我連莊主一半也及不上。”
“田道友這一路沒少給我們惹麻煩,他的足智多謀令在下佩服,”謝長宴看也沒看他,也不想多費口舌繞彎子,直截了當道∶“不妨讓他跟着一同上路,還能讓這位田道友長長見識。”
“謝兄,為何要帶上……”曲淩飛話還未說完,突然明白過來——說什麼“長見識”都是假的,不把這家夥綁在身邊,誰又說得準他還會不會卷土重來?于是忙改口道∶“呂莊主,我看謝兄對這位田……道友十分欣賞,你不會不同意吧?”
到手的靈丹還沒來得及安放幾日就被人奪回,呂乘風本已怒極,眼下聽了這等無理要求,更覺眼冒金星,但一看曲淩飛那嬉皮笑臉的模樣,隻怕一旦拒絕,這幾人便立時會在莊中動手。
“莊主,若非您好意收留,我早在數年前就已斃命于惡犬口中,”田衡隻道他是因舍不得自己而為難,忽然使力往地上磕頭,直将額頭磕得出了血才肯罷休,“我此生都願為您效勞,隻是今日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他顫顫巍巍地站起身,又朝着呂乘風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還望您和二位小姐日後多加保重。”
直到田衡被繩子縛着,腳步踉跄地跟随幾人遠離了呂莊,呂乘風也沒回過一次頭。
幾人從呂莊離開,再重新走進無歸谷中,索性這兒不如旡歸谷那般兇險,一路走到出處,耗了一天的時間,碰巧天光亮起。
行至盡頭,忽然有潺潺流水聲傳來,走近一看,果真是條一眼望不到頭的湖。
“哈哈……”田衡身子歪歪扭扭地走着,幸災樂禍滴笑起來∶“連艘船都沒有,看你們怎麼渡河。”
說到“渡河”二字,上回的場景立馬浮現在腦海中。李今棠心裡緊了一下,轉頭悄悄看了謝長宴一眼。
該不會給他留下心理陰影吧……
但他聽了這話也無甚反應,眼神淡淡地望着一個方向,不知在想些什麼。
“怎麼又是湖?”秋雁有些煩悶地托了下腮,又認命似的點了點頭∶“這回怎麼制船?”
“這回用不着你們來。”
曲淩飛正待回答,忽然一個渾厚的聲音自上落下,緊跟着一道人影落地,原是南宮修安頓好了從呂莊奪回的那些寶物,随後一路緊追了過來。
“南宮兄,速度挺快啊。”
南宮修沒跟他廢話,手上銀子一抛,向左前方指了指∶“那兒有個船家,咱們去租一艘。”
“南宮道友霸氣啊。”一聽到不用苦惱渡河這事,秋雁立馬來了精神,朝他豎了個拇指。
幾人于是去租了艘大些的船隻,纏在木樁上的纜繩一經解開,那艘船便在湖水的掩映下一路緩緩朝前推行。
李今棠憑欄站着,低頭看向一圈圈蕩開的波紋,忽然聽見旁邊有人低低地笑。她疑惑地轉過頭,那田衡也不知怎麼了,被綁着還不老實,靠着欄杆笑得東倒西歪。
她心下覺得奇怪,又不敢靠他太近,頁不想和他多說話,剛往旁邊一挪,就聽南宮修罵道∶“笑什麼?再笑老子把你扔下去。”
“南宮兄莫沖動,”曲淩飛生怕這人真的幹出這事來,他出門在外,缺仍謹記師父教誨,不可濫殺無辜——盡管對方看上去并不那麼無辜。他朝田衡揚了揚下巴∶“說,你剛才在笑什麼?”
田衡笑了半天才擺正身子,眼角甚至笑出了淚來,“我笑你們太過天真,堂堂‘正人君子’,居然和一邪魔歪道結交,虧莊主先前還那般招待你們。”
曲淩飛平日裡脾氣極好,卻最聽不得别人将他與“邪魔歪道”這四字聯系在一起,當下忍住拔劍的沖動,一手提起他衣領∶“你說誰邪魔歪道?”
“說的是誰誰心中有數。”
這話一出,倚在欄杆上的人忽然轉過頭來,田衡笑意一僵——對方貌似沖他笑了笑。
那眼神像是在說,你猜他們是信你還是信我?
“是他!”田衡臉色忽變猙獰,手臂拼了命似的伸長,“我都看見了,是他先進的地窖,是他想把靈丹據為己有!”
他這一吼完,換來了幾秒的寂靜。
“謝兄,要我說,你先前的擔心純屬多餘,這人看上去也不怎麼機靈,”曲淩飛笑道,“那靈丹可不就是謝兄給我們的嗎?”
“哼,你還真是蠢得可以,”田衡冷嗤一聲,諷道∶“對靈丹起過貪念之人身上定會有被其灼燒的印記,你們不信,叫他把衣服掀了看上一眼就是。”
幾人頓了一下,不由得一齊轉頭看向欄杆旁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