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謝初澤踩到門檻處不知何時出現的油漬,整個人朝後仰去。
門口養着錦鯉的水缸轟然翻倒,初春冰水澆透了他整個人。
“哎呀。”
謝初柔倚着門框,看小厮七手八腳攙扶落湯雞似的人,“大哥風寒未愈,還是少走動為好。”
謝初澤整個人在哀嚎中被擡走了。
待喧嚣散盡,沈執羨從屏風後走出來,懷中還捏着荷包。
謝初柔想要搶回荷包,可沈執羨卻拿着荷包往後躲,“你還給我,這不是給你的……”
沈執羨突然扣住她手腕,帶着薄繭的拇指摩挲她虎口,“搶過來了,就是我的,哪有還回去的道理。”
他呼吸帶着血腥氣,眼底卻亮得驚人,“這是我的了。”
謝初柔被他逼到妝台前,胭脂盒硌着後腰生疼:“松手!”
沈執羨握緊的手,忽而松開,眼神裡透出一抹失落。
“上次,我好歹幫了你……”
窗外寒風吹進來,沈執羨忽而拉着她換了個方向,巧妙将窗戶重新關上。
謝初柔眼眸微顫,突然洩了力。
她扯過繃帶狠狠按在他傷口:“坐好!”
沈執羨得逞似的歪在桌旁,看燭光在她睫羽投下細碎金影。
“這鴛鴦,你還沒繡完……”
謝初柔就縫補的動作粗暴,針尖好幾次戳到他指尖。
“輕點……”
“活該。”
不一會兒,謝初柔将荷包扔在他胸口。
沈執羨指尖拂過那對終于圓滿的鴛鴦,突然拽過她手腕。
“做什麼!”
他抓住謝初柔的食指,在自己傷口處沾了血迹,在荷包内側畫了道歪扭血痕。
随後,笑的開懷:“專屬印記。”
謝初柔看見他滲血的傷口,不由得歎氣。
“你可真是不要命了,就不怕血流幹了?”
燭火在燈台上搖曳,謝初柔的指尖沾着金瘡藥,輕輕點在沈執羨滲血的傷口上。
他支着下巴歪在黃花梨圓凳上,袖口沾染的花香随動作漫開,混着血腥氣竟透出幾分旖旎。
“以前不曾瞧見,你院中竟然養着這麼多花草,這倒不像你。”
“别動。”她按住他亂晃的膝蓋,蔥白手指繞着繃帶打了個結。
“什麼像不像,那是你自己眼瞎沒瞧見罷了。”
沈執羨突然伸手撥開她耳畔垂落的碎發,溫熱的指腹蹭過耳垂,“你這嘴跟淬了毒一樣。”
謝初柔拍開他的手,藥瓶磕在妝奁上叮鈴作響。
“别犯渾。”
窗外夜風卷着海棠花瓣撲進來,正落在他染血的衣襟。
她下意識要去拂,卻被他捉住手腕。
“讓我猜猜,”他俯身湊近妝台,銅鏡裡映出兩人交疊的肩頭,“你是不是在意我了?”
尾音帶着沙啞的笑意,震得她掌心發燙。
謝初柔抽回手,将藥瓶重重擱在案上:“我是不想讓你死在我這裡,免得晦氣。”
燭芯突然爆出個燈花,映得她眼尾那抹胭脂紅格外鮮活。
沈執羨忽然從袖中摸出個油紙包,蜜漬梅子的酸甜氣息沖淡了滿室藥味。
他拈起一顆遞到她唇邊,“上回在行宮裡瞧見你多看了一眼這個。”
她怔愣間,梅子已碰到下唇。
沈執羨的拇指蹭過她唇角,留下道晶亮糖漬:“甜麼?”
他笑得像隻偷腥的貓,全然不顧傷口又洇出血色。
謝初柔别開臉,耳尖卻泛起薄紅。
月光透過茜紗窗漫進來,将沈執羨玄色衣袍鍍上層銀邊。
他忽然握住她整理藥箱的手,指節上的薄繭摩挲着她虎口:“方才你推我那下,可比謝初澤踹門狠多了。”
“活該。”
她抽出手,卻将晾在青瓷碗裡的安神茶推過去。
沈執羨就着她的手飲盡,喉結滾動時扯動傷口,疼得倒抽冷氣還要逞強:“這茶……”
話音未落,謝初柔突然傾身,唇瓣擦過他耳際:“再亂動,明日就讓如夢在門檻潑十斤桐油。”
溫熱氣息驚得他手一抖,茶碗當啷撞上妝奁。
菱花鏡裡,她唇角翹起的弧度比荷包上的金線更耀眼。
夜風穿廊而過,帶着雨後的青草香。
沈執羨望着被妥善包紮的傷口,忽然覺得這傷受得實在劃算。
離去時,他依依不舍有些為難。
“若你真不願意去太子府,我可以想辦法解決。”
謝初柔推他出門,眼眸中似有星辰般閃爍。
“不,我很樂意,這是我的心願,不勞你操心了。”
“慢走。”
“不送。”
嘭——
沈執羨聽見了沉重的關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