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沒想到管事們這麼快就想清楚了?”
餘音兒慢慢悠悠地走進前院會客廳,站在門口定定地站着。
廳内坐席上坐着的是二房三房管田地和莊子的管事,見她來了,紛紛站起身,一臉殷勤地迎了上來。
替二房管田地的岑管事笑着道:“三娘說的哪裡話,這些日子正好趕上春耕,田地裡實在忙得很,昨日雙兒丫頭過去時,我正好去地裡巡查,回來才得知三娘要賬本,這不,一大早就給三娘你送來了。”
“是啊是啊。”一旁替三房管莊子的胡管事連連點頭。
餘音兒挑眉,“怎麼?胡管事昨日也去地裡了?”
胡管事讪讪:“昨日家中突然有急事……”
“這麼巧?”餘音兒擡眸,一雙伶俐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
胡管事被看得汗流浃背,慌忙轉身指着桌案上那一疊厚厚的賬本,道,“這些都是自從三郎主接手莊子後的賬目,三娘子請過目。”
餘音兒走近前,随手翻了翻,瞧見裡頭的内容還算真實,這才放過他們,“這麼多賬目,我就一雙眼睛,怎麼看得過來?而且我也不是很懂賬目上的事,我瞧二位管事也不怎麼忙,要不留下幫我一道看看吧?”
岑管事笑道:“不懂賬目上的事也無妨,田地裡的買賣,隻要親自去走一遍就知道了。”
胡管事連連點頭,“是啊,莊子上的事也是如此,走一遍就什麼都知道了。”
餘音兒聳聳肩,“可是雙兒同我說,近日又倭寇潛入城裡,唐大人正在大肆搜捕呢,外面這麼亂,我還是待在家裡吧。”
她給兩人挑了個好位置,“二位管事快請坐,我還有好些地方不懂,想要請教呢!”
岑管事和胡管事相對一視,最終還是礙于餘音兒的淫威之下,乖乖坐了下來。
彼時三房側院的屋子裡,餘憐兒正在給餘靈兒上藥。
餘靈兒還小,皮肉細嫩,才被打了幾會,身上便有大片肌膚皮開肉綻,濃重的藥味在整個屋子裡彌漫開來。
餘憐兒憐惜自己的妹妹,手裡的動作也盡量輕柔,等到上完一部分,她才問:“二伯母怎麼說?”
餘靈兒正趴着在臂彎中,咬着牙忍着痛,“二伯母說,阿姊是被李員外家退過婚的,尋常郎君家怕是不好說親。”
其實餘憐兒早就知道這個結果,但她不死心,還是想問問。
萬一呢,萬一她能越過餘泰安自己尋門親事,就像餘音兒那樣。
可是,這實在太難了。
好半晌,她問:“聽說三娘的未婚夫婿是從京城來的?”
餘靈兒點頭,“恩,而且長得很好看。”
“你看到了?”
餘靈兒咬了咬唇,那日會客廳中那麼多人,而且餘泰安也在,她怎麼敢擡頭去看一個陌生的男人。
可是她還是用餘光瞥了一眼,雖沒看清容貌,周身的氣度确實非凡,而且看他對二伯母的态度,想來對三娘還是極為呵護尊重的。
思及此,她心中不由升起一絲羨慕。
若是她是餘音兒就好了,可以自己尋個夫婿,或者,張羅着招個婿,這樣好歹也不至于像現在這般,仿佛被掐着喉嚨度日,整日整日提心吊膽的。
傷藥終于上完了,餘憐兒将藥膏放置一旁,給她蓋好棉被,“初春冷,莫要着涼了。”
“恩。”餘靈兒點點頭。
她頓了頓,又問:“聽說三娘把二伯父和阿爹手裡的田地莊子要回去了?”
餘靈兒點頭,眼底又是一陣羨慕,說好的是一塊地一個莊子,最後卻是收走了五塊地和三個小莊子,三娘可真聰明。
“這會兒她不是在會客廳見岑管事和胡管事嗎?”餘靈兒道:“我想她一定是在對賬!她竟連看賬本都學會了呢……”
餘靈兒也想學,可是阿爹說,女子隻要能生孩子就好了,學那麼多字,沒得總想寫亂七八糟有的沒的。
可是為何旁人家的女兒就能學認字?而且餘家是商賈之家,家中女子更該學會算賬才是啊。
餘靈兒很是不滿。
餘憐兒在床前放了杯水,随後起身,“門房說,阿爹又去倚梅樓了,今晚估計不回來,你好好休息,我出門轉轉透透氣。”
餘靈兒點頭:“好。”
剛走出門,餘憐兒就往主院走去。
餘音兒學會看賬本這件事,餘憐兒也聽說了,明明兒時她也有機會學會的。
她隻比餘音兒早出生幾日,餘泰元覺着她與餘音兒有緣,便将她接去主院住了一段時日。
那時候,餘泰元将她與餘音兒一塊兒攬在懷中,手把手教她們寫字用算籌,每一回,餘音兒都把算籌一丢,然後去院子裡玩兔子。
無奈之下,她也隻好被迫跟着一道去玩兔子。
她有時候在想,若是她是餘泰元的女兒該有多好,她想要什麼阿爹就會給什麼,不用整日裡提心吊膽,害怕有一天被打死,也不用怕有一天被賣給哪個大戶人家做妾室。
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最終還是沒落下,前面便是一個岔口,左邊是主院會客廳的方向,右邊是後院的方向。
餘音兒和幾個管事的聲音從會客廳的方向傳來,聽起來他們讨論得很激烈,餘憐兒朝那邊望了望,往後院的方向走去。
阿铄正認真地埋頭看賬冊,這一回樂安将绮羅坊和繡房幾乎十年的賬冊都拿來了,滿滿的二十箱。
他要從中找到有問題的,并标出來放在一旁,等餘音兒回來看。
看着看着,他就有點餓了。
正此時,他的眼前出現了一疊糕點,看上去像是綠豆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