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比預期的時間早了些,原來是被沈家的船送回來的。
餘音兒抹了一把淚,将林管事扶起來,“林管事,府上如何了?有人去接嗎?”
林管事哭道:“家主的屍首是沈家人送回來的,二郎主這會兒正在前廳呢。”
餘音兒颔首:“林管事,您先回前廳,我稍後就到。”
林管事伸手抹淚,連連點頭,轉身顫顫巍巍地走了。
餘音兒深呼吸一口氣,轉身看了眼正在寫字的阿铄,本想直接走,但還是不放心囑咐了一句,“阿铄,我去一趟前廳,你留在這裡寫字,可好?”
阿铄不傻,自是感受到了她溫柔平靜的語氣中,那一股淡淡的憂傷。
他乖巧地點了點頭,道:“好。”
得了回答,餘音兒不知怎麼得,竟是松了一口氣,随後理了理頭發和衣裳,轉身出了院子,往前廳走去。
餘音兒到前廳時,餘泰平也才剛坐下不久。見有丫鬟端茶進去,餘音兒也跟着走了進去。
餘泰平正滿面愁容地與上座的一個中年男子說話,見她進來,也是一愣。
“三娘?”
然而不過愣了一息,他便馬上轉了氣口,朝她招了招手,“快,快過來,這位是送大兄屍首回來的沈管家!”
餘音兒聞言,近前朝沈管家行了個大禮,“小女多謝沈管家送阿爹回家!”
“餘娘子客氣了,且不說沈家與通川伯家本是姻親,就算是路過的,遇到此等事,能幫自是要幫的。”
沈管家說完,站起身來,“既然餘家家主送到了,我也就不久留了。時候也不早了,将軍還等着我回話,我先告辭了。”
餘家與沈家,除了通川伯這一層關系之外,本就沒有再多的聯系。
是以沈管家說要走,餘家人也沒打算留,餘泰平更是起身,帶着餘音兒将他送到了門口。
等到沈家的馬車離開,餘府上下哀嚎一片。
餘泰平抹了一把淚,朝餘音兒道:“三娘,你阿爹在花廳裡,你去看看吧。”
餘音兒紅着眼眶,朝他福了福身,便往花廳走去。
每一步,她都仿佛踩在了刀尖上。
花廳中擺着一方棺木,有風吹過,撩起檐上剛挂上的孝帳,漫天飛舞之間,那方棺木顯得格外刺眼。
花廳裡的陳設早已擺好,也不知是誰已經在香爐裡插了三根香,香燭的氣味幽幽傳來。
餘音兒深呼吸一口氣,走進了花廳。
棺木大開,餘音兒近前幾步,就看到了躺在棺木裡的餘泰元,卻見他面色蒼白、滿目風霜卻安安靜靜地躺在裡面。
餘音兒鼻子一酸,若是往常,他回來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書房找她,然後把這一趟給她帶的禮物一股腦兒地全放在書房的桌幾上,任由她挑。
那個時候,他定是雙手叉着腰,眸子裡是有光的。
而今,他竟是筆挺挺地躺在冰冷的棺木裡,一動不動,雙眸緊閉,一點生氣都沒有。
“阿爹!”餘音兒趴在棺木旁,朝躺在裡面的餘泰元輕輕喊了一聲,“你明知道家裡群狼環伺,為什麼還要留下我一個人?”
說着,她委屈地哭了起來。
好在餘音兒并不是個輕易被悲傷沖破頭腦的人,隻哭了一會兒,她便冷靜了下來。
她收好思緒,細細地觀察起了棺木裡的餘泰元,他雖面色鐵青形容憔悴,嘴唇卻紫得發黑,不似常态。
樂安說,餘泰元是被毒箭刺殺而亡,屍體被仔細收斂過,那緻命的毒箭也不知在哪裡,不過傷口應該還在。
餘音兒在餘泰元身上檢查了一通,最終在腰腹上找到了一個傷口,這幾乎是一個貫穿傷,傷口表面也呈現出了不同程度的黑紫色,看起來像是一種非常烈性的毒。
可是,倭寇流匪為什麼會在箭上抹毒?而且這種烈性的毒價格可不便宜!
“大兄!”
餘音兒正低頭看着,院子裡傳來一個女子撕心裂肺的聲音,轉頭一看,卻見一個衣着華裳的中年女子,在兩個侍婢的攙扶之下,搖搖晃晃地往棺木走來。
正是餘音兒那嫁進通川伯府的姑母,餘家三兄弟的妹妹,餘绮蘭。
餘音兒慌忙将餘泰元的衣裳還原,迎了上去,“姑母。”
餘绮蘭啞着嗓音道:“接到沈家的報信,我緊趕慢趕地就來了,大兄他……他……”
餘音兒讓了個身位,餘绮蘭這才看清棺木裡的人,淚水嘩啦啦地往下落。
“大兄!你不是答應過阿娘要好好照顧我們的嗎?怎地,怎地這麼早就去了啊!”她一頭撲了上去,哭得撕心裂肺。
那邊哭得撕心裂肺的還有雙兒,剛醒來便聽聞家主去世的消息,她還不信,直到看見家裡挂滿了白色的孝帳,也不顧地上髒污,直接一屁股做到了地上,哭得稀裡嘩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