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完劍後,柳未夏收好木劍,換下一身髒衣物,随後一系列的沐浴更衣,做起來非常順利,隻有腿部的靜脈偶爾抽筋。
披散着濕漉漉的頭發,水滴順着發絲滑落浸入衣裳,柳未夏在屋内轉了一圈,赤腳來到窗戶前。
窗檐半開,騰騰霧氣停在三米之外,不曾湧入。
白霧中隐約可見一個身影,不疾不徐朝她走進,眯眼細看,能看到劍柄銀光微閃。
——是謝餘寒。
前世這人冷血無情,說過的一字一句都在心裡劃過。
柳未夏對他沒什麼好感。
青年緩步前來的身體猛然一頓,之間飛出一張彩色光芒的符紙,光芒由弱變強,閃耀幾下停住消失,符紙化為飛灰。
接到傳音符,謝餘寒心中的糾結忽然松了一口氣,“弟子盡快回去。”
“此事重大,勿要外傳。”清冷淡漠的聲音徐徐而來:“後日便是選拔大會,不要分心。”
“是。”
火焰一點點吞噬符紙,飛灰從指尖流露。
手中的竹簡許久沒有展開過,邊緣開裂了一道縫隙,謝餘寒摩挲那處,糾結化為輕松。
離開前,隔着濃濃雲霧看了一眼簡樸木屋,屋内沒有女孩的身影,空蕩猶如荒廢。
謝餘眉心下壓,覺不出哪裡不對,再擡眼時看到女孩纖細瘦弱的身形,纖纖玉指扶着茶壺倒茶,如一幅雅靜的山水墨畫。
柳意糾纏自己時總會帶着糕點等在他經常路過的地方,帶着笑意朝他遞出糕點,羞紅飛蛾面頰流露出少女姿态。
和屋内的寂靜太不搭了。
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随即被他壓下。
柳意善于利用别人的同情,或許隻是他的錯覺。
謝餘寒離開了。
托着下巴看謝餘寒糾結半晌,柳未夏無聊地在腦内過了許多套劍法,第十二套劍法時,謝餘寒終于動了。
他朝這邊看過來了。
柳未夏等了一會兒,估摸着他不會過來,興緻缺缺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茶葉是從抽屜中找到的,沖泡出的味道有股淡香。
她淺酌一口,再擡眼雲霧中的人已然消失。
柳未夏不覺得謝餘寒找她有什麼急事,左右不過是對她的訓斥貶低,柳意曾經做過的一切對他而言都是拖累。
除了他自己,道蒼宗弟子都這麼認為,是以楚輕薇聽到後訝異地輕挑眉梢:“謝師兄這樣想……也是有原因的。”
楚輕薇輕聲道:“他向來喜靜,是你沒找對法子。”
柳未夏:“……”
楚輕薇這些年是不是瘋了。
楚輕薇常住屋内,外面的迷霧陣防得住低階弟子,從前她性子散漫,不愛那些彎彎繞繞,便一劍劈出一條路來。
為了這時,她向楚輕薇賠罪賠了許久。
記憶中,楚輕薇不是會計較細枝末節的人。
收拾好衣物,屋内整潔幹淨,她轉身拿起倚在桌旁的木劍,向外走去:“我去練劍,有事喚我便可。”
楚輕薇弱柳扶風的姿态三步一咳,明眼人都不會主動來招惹,自知身體不好,她便說:“門窗不要關了,這屋内常年不見陽光,開着透透風吧。”
柳未夏順着她:“你不是不喜歡見光?”
楚輕薇閉上的眼睛微微顫動,睫毛纖長濃密,一雙眉目似秋水含波,此時劃過一抹異樣的光芒。
她指尖輕點暖爐銅壁,暖爐燒的正旺,熱乎乎熏着她冰涼的手腳。楚輕薇笑問:“你怎麼知道我不喜歡光?”
楚輕薇不喜歡光,此事除了二十年前知心的幾個朋友,再無人知曉。
鞋尖抵上門框,她一動不動。
和楚輕薇相處幾年,楚輕薇的脾性她也摸得差不多了,這樣言笑晏晏地和人說話,暗地裡威脅意味十足,按照楚輕薇的性子下一秒就會拔劍沖上來。
楚輕薇并沒有沖上來,也沒有拔劍。
她一手托着暖爐,慢悠悠地繞過屏風來到她面前。溫柔似水的一張臉認認真真問她:“你是從哪知道的?”
前世經曆諸多,她也養成了見人說話見鬼說鬼話的習慣。
見楚輕薇這種聰明人,就要裝傻。
柳未夏抱着木劍,露出一個當真如同十七歲少女的懵懂神情,怯生生問:“我剛才說什麼了?”
楚輕薇半信半疑,狐疑地望着她,試圖找到表演的痕迹,卻什麼都沒有。
隻片刻,她恢複往日的溫涼無害,溫溫柔柔說:“辛夷山尊我為大師姐,自然有許許多多的人要來往,但我不愛熱鬧,和不喜光亮沒什麼關系,師妹又是從哪聽說的?”
柳未夏面色不改,她在詐我。
嘴上依舊:“來的路上,謝師兄曾提起過這些。”
“謝師兄提起過——”楚輕薇慢悠悠咬着這幾個字,拖長腔調像是要把這幾個字咬碎:“原來是謝餘寒,他費心了。”
這語調,更像是在說謝餘寒多管閑事。
楚輕薇咬着後牙槽,半垂眼眶内瞳孔一動,拉過柳未夏的手将手爐塞了進去。
她咳了一聲,柔柔弱弱說:“我有件事,需要你幫忙。”
按照柳未夏對她的了解,這樣忽然的提議不是好事。
瞧着她猶豫,楚輕薇慢條斯理地加上籌碼:“我聽聞師妹正缺錢,恰好我沒時間處理,此事又急。這件事是我拜托你的。事後酬勞我會付你一半,隻要事情完成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