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面獠牙面具動動嘴唇,聽不懂再說什麼,念咒一樣轉瞬即逝。
“他叽裡呱啦說什麼?”柳未夏聲音不大,刻意壓低了一些。
陳林照也低下聲音,偏頭湊到她耳邊:“聽不清,似乎在說什麼祭司的事情。”
柳未夏神色訝異:“你聽得懂了?”
陳林照眨眨盛滿笑意的眼睛,快速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當然,我可是百科大全。”
“那能翻譯麼?”
“這個不行。”
柳未夏扒開不注意就貼在身上的手,深深和他對視,兩隻眼睛都在說:就這?
“其他東西我知之甚多,柳小姐不能因此就對我有偏見。”陳林照捂着心口,作傷心模樣:“或許你也可以交換一些東西,我告訴你一些秘密,好歹挽回一下我百科全書的名聲。”
柳未夏眼中明晃晃在說,你還有名聲?
陳林照落後她幾步,掩唇低低笑了一下,輕若浮風,然後是心尖湧上來的,密密麻麻的酥麻,攪得心跳停不下來。
原本是沒有名聲的,畢竟他在三位長老那裡臭名昭著。
但現在不介意有一下。
楚輕薇見到她心情似乎不錯,眉梢多了幾分笑意,看她的眼神也柔和不少:“你來了。”
“謝餘寒找你已經快找瘋了,他還說你體弱,讓我找到了一定小心着些。”柳未夏把她渾身上下看了一遍,忽而笑:“你看起來還不錯。”
楚輕薇一時之間以為聽錯了,垂眸思考幾秒,把這句話和謝餘寒本人聯系在一起的幾率為零,她百分百确信。
以謝餘寒為切入點問起,延伸到她為什麼會在這裡,她該作何解釋?或者說怎樣說才能讓柳未夏相信自己隻是偶然出現。
她想了想,淺笑着答:“謝餘寒是不是還讓你照顧好我?”
“……嗯。”
“你太看得起謝餘寒了,這麼多年我得到他的唯一幾句關心也不過是好好吃藥,除了說了句話他說不出别的,”楚輕薇說話音調不高,神情也淡淡的:“他的關心罕見但不重要,用他來激我不是一個好的選擇,謊話也要編的像樣點。”
她身後的人粗暴扯了一下她披在肩上的袍子,渾身散發出一種不耐煩的情緒,嘴裡又開始叽裡呱啦說一大堆聽不懂的話。
楚輕薇偏頭說了什麼,看表情不是好話,但男人卻安靜下來。
不過周身氛圍從煩躁變成了……憋屈?
柳未夏抿着唇,本應該把自己上山時打好的腹稿熟練說出來,話到嘴邊卻不知道怎麼往下。
“師姐,比試大會還在進行,幾位長老剛才也慌了神,跟我回去吧。”柳未夏生硬地吐出這句話。
怎料楚輕薇輕輕搖頭:“不行的,我不能回去。”
“為什麼?”
“你看看腳下,這麼多蝕骨畫生長于此,它們開得多美,我照料它們數年,看着種子發芽生長開花,才得到現在的一切。”楚輕薇摘下一朵花,别在發間:“長老們不準許我種,我便隻能偷偷種下,等待花種生根發芽。你看,好看麼?”
她扶着發間的花朵,彎起眼尾淺淺笑着,指尖從花瓣中穿過,輕柔地揉着中間的花蕊,如同對待珍貴的寶物。
柳未夏嗓音幹澀:“會有解決辦法的。”
并沒有,長老不會放過違反門規的每一個人,身體孱弱的楚輕薇也不例外。
正因為在道蒼宗生活的十多年犯過好幾次過錯,有大有小,禁閉戒辮她都吃過,也知道長老認真起來會把人往死裡打。
一個全身康健的人尚且撐不過兩日,楚輕薇的情況能撐一日都算勉強。
“……”
一道寒光閃過,直沖楚輕薇面門刺去,劍光震得周圍被照亮一瞬。
陳林照收回掐起的法訣,劍自動收回劍鞘。
“打歪了。”他淡淡。
楚輕薇被劍光驚起閃避,翻身落在高高的建築上,石柱斷裂處凹凸不平,站穩需要極強的平衡力。
她微微晃神,身體很快回歸平穩。
兩雙眼睛隔着距離遙遙相望,靜默良久,楚輕薇縱身一躍,消失于視野中。
天邊洩出一絲光。
這開遍蝕骨畫的土地變得陰濕,陰霾與烏雲籠罩已久,如今雲開霧散,有人得見陽光。
而這世上。
有人真心不知如何交付,多年後悔之晚矣;有人歡喜是冤家仇恨亦是冤家,孤獨多年得見風霜;有人為逝去的摯友惋惜,多年後重逢不得相認。
而有人,因為一張紙條氣的發笑。
狐狸看着她的笑臉,在燭火邊盤旋幾圈,啧啧兩聲:“你别是被氣瘋了。”
“期待你赢下桂冠。”柳未夏一字一句念出上面寫的什麼,不用看都知道是誰寫的。
楚輕薇是怎麼知道她住的地方,在短短時間放在這裡的?
她引燃底部,看着火舌吞沒紙條燃燒成灰燼,拍拍手道:“沒什麼,睡了。”
狐狸嗖一下跳起來:“你答應我的燒雞沒帶!”
一陣殘風卷滅燭光。
小房子裡的罵聲窸窸窣窣,開始激情澎湃,在星火中化為呼噜噜的酣睡,變作甜膩的夢鄉。
黃昏與夜幕此刻交替,太陽落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