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淩煙驚愕地險些一腳踩空,撞得車上珠簾一陣噼裡啪啦的碎響,懷疑自己聽錯了,疑惑地确認道:“葉離枝?我們馬上就要啟程了,殿下還喚葉離枝來做什麼?她那種低賤之人,哪裡配得殿下召見。”
慕昭然還沒摸清“系統”的底細,隻得先順着它的任務來,冷着一張臉越過她直接看向車外的葉戎,說道:“葉将軍,路上無趣,我想多要個人陪我解悶,應該不礙事吧?”
葉戎眯着一雙虎目,毫不掩飾他的打量,“瑤光聖女一向和煙兒交好,不知什麼時候和離枝也有交情的?”
慕昭然揚起下巴,擺出一副蠻不講理的模樣,說道:“聽阿煙說了她太多次,我早就想見她了,聽說她母親當年也是名動一方的歌姬,她的嗓子想來也不錯,豈不正好路途消遣,将軍要是不願意,我就去讓父王下旨,讓她陪我。”
葉戎見她當真作勢要提裙下車來,擺手道:“這種小事哪用得着陛下金口。”他轉頭對身旁親衛遞了個眼色,那親衛領命,朝着葉離枝離開的方向追去。
葉淩煙不滿地跳下車,湊到父親身邊抱怨道:“爹,你還真要讓她跟我們一起去?萬一她胡亂說話,把我搶她……”
葉戎警告地瞥去一眼阻止了葉淩煙的話頭,随後從鼻子裡發出輕慢的嗤笑,低聲道:“她不敢。”
須臾,葉離枝被重新帶回到車前來,聽說公主殿下要她登車作陪時,露出一臉誠惶誠恐,被人提醒才想起來伏地拜謝,踩着腳蹬上車的過程中,膝蓋都在發軟。
葉淩煙冷哼一聲,還想跟着一同上車來,被慕昭然以“太擠”為由,打發了回去。
衆目睽睽之下,她一連被慕昭然趕下車兩次,簡直顔面盡失,氣得雙頰漲紅,難以理解昨日還與她親密無間的好姐妹,今日怎麼就忽然翻臉不認人了?甯願叫來最讨厭的賤婢随侍在身旁,也不願與她同乘。
葉淩煙很想問問是不是自己哪裡做得不對,不小心得罪了公主,可眼下已耽擱太久,葉戎已揚手吩咐動身啟程。
葉淩煙滿腔的委屈隻能憋回腹中,她氣怒上頭,倒還記得尊卑有别,沒将怨氣發洩在慕昭然身上,隻狠狠瞪着葉離枝,後者垂首坐在角落,連眼也不敢擡一下。
最終,葉淩煙還是不甘不願地回去了将軍府準備的車駕。
鑼鳴開道,車辇緩緩啟動。
這駕公主車辇十分華貴,車廂内的空間亦很寬敞,車内的軟榻足以令人舒适地躺平休憩,兩側亦有鋪着軟墊的橫座,中間置有熏爐,就是再多坐幾個人也綽綽有餘。
慕昭然不讓葉淩煙上車同乘,純粹是因為不想看見她。
她可沒忘記自己前世被天道宮判定為失道之人,而被廢除修為時,所列舉的條條罪狀,皆來自于葉淩煙這個好姐妹。
葉淩煙一邊為她出謀劃策、煽風點火,一邊又煞費苦心地暗存了她的所有罪證,最後狠狠地反咬了她一口,大義凜然地指證了她。
葉家兩姐妹更是因此而冰釋前嫌,握手言和了,最終隻有她背負所有罪責,成了需要被改造的惡女。
也是在那個時候,慕昭然才知道葉淩煙對于屈居她之下,隻能事事謙卑,谄媚讨好,有多不甘心,他們父女倆包藏了同樣的野心和欲望。
慕昭然擡手掀開車窗珠簾,望向最前方騎坐在馬背上的高大身影,又回過頭望了望此行護衛的兵将,歎了口氣,放下珠簾退回軟榻上。
葉戎掌着南榮兵權,頗得父王的信賴,單從這次出行,除了聖殿長老為她安排的八名靈使随行,其餘的護衛兵将皆來自葉戎麾下,便可見父王有多放心他了。
道路兩旁相送的民衆,除了高呼“聖女”之名,亦有高呼葉大将軍名号的,可見,他在民間的聲望屬實不低。
前世的她,沉浸在離家的哀怨中,竟對此毫無所覺。
這一世即便她提前知曉一切,想要扳倒葉戎也絕非易事,以她對自己父王的了解,即便她能送回消息提醒父王葉戎有反叛之心,父王多半也隻會将她的話當做兒戲。
慕昭然思來想起,決定先傳信告知瑤姑,由聖殿長老向父王轉達這個信息,或許能讓他更為警醒一些。
就算葉戎現在就有了反叛之心,他也不敢輕舉妄動,畢竟聖殿裡的那一枚承天鑒還未徹底失去神威,尚能庇佑南榮數載春秋,隻要她這回能好好修行,叩開鈞天殿的大門,請得新的承天鑒回南榮,南榮定能躲過危機。
想通之後,慕昭然終于不再那麼焦灼了,有暇分出心思來看向同乘的另一個人。
自從登上這駕車辇後,葉離枝便一直處于渾身緊繃的屏息狀态,憋得臉都紅了,如果可以,她恨不能将自己蜷縮成車廂帷幔上的一團刺繡,生怕呼吸聲大了,引來殿下的關注。
眼下被慕昭然的視線輕輕一瞟,她渾身便是一個激靈,緊張地手指快要将袖子絞爛。
慕昭然一見她這副矯揉造作的樣子,便一股無名火蹭蹭往上冒,沒好氣道:“别裝了,你要當真如此膽小怯懦,又怎麼敢一個人逃出将軍府,跑去天道宮的。”
她前世可沒少被葉離枝的裝模作樣所欺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