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塗藍埙推開半掩的衛生間門,迎面而來的是一股幹燥的冷空氣,像是裡面連通另一個出口似的,有陰陰的風吹在她臉上。
關于回歸自然——随地大小便的可行性再次飄過腦海,念頭很快切換為“來都來了”,塗藍埙用手機手電照了半圈,才找到牆上的電燈開關。
“喀哒”一聲,塗藍埙被倏然出現的人形吓了一跳,後背貼在牆上,才反應過來那是鏡子裡的自己。
燈光下的自己樣子有些陌生,她做了個表情,更詭異了,好像是透過鏡子看另一個人。
隐藏在和她一樣的皮囊下,但裡面是另一個模仿她的東西,它會趁她不注意逼近鏡面,探出半個身子,伸手把她抓進去……
鏡子會帶給人強烈的不安全感,因為它暗示着,不是每個人都是表裡如一。人類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凝視自己。
而且,當人獨自站在鏡子前,會出現一種詭異的可怕場景——這裡明明有“兩”個人作伴,可你還是感到孤寂。
——倘若你非說這裡隻有你一個人,那你對面那個又是誰?
塗藍埙甩掉這些念頭,坐馬桶上劃手機,最新一條新聞是:“警惕!《灰色城窟》!史上最恐怖的詭異遊戲登陸地球!”
連續三個感歎号刺入眼睛,塗藍埙浏覽着模糊的截圖,外面越來越危險了。
這并非遊戲宣發廣告,而是确實存在的遊戲異世界,裡面的NPC和BOSS真的會降臨地球。
近年,經過有關部門推測,那些行兇作惡的類人詭異,很可能來源于不同維度的遊戲世界,尤其是恐怖類的遊戲。
觀點源于靈能網絡專家捕捉到的外網數據信号,一幅電子遊戲海報,還有兩張遊戲截圖,截圖複原出的男性人臉,和最近幾起連環兇案的詭異兇手,極其相似。
如今的外網并非指國外互聯網,而是外太空偶爾掠過的,可被地球攔截的信息流。
自從六年前南周大學黃教授捕捉到第一組外網信号,并解碼出破碎的通話聲音後,對不同星球甚至異維度的研究就成了藍海領域,甚至專門創立一門學科。
那段語音碎片最早被稱為“撥打自太空朋友的電話”,但詭異入侵的今日,它已經被當作一切不祥的開始。
塗藍埙放大了那個詭異嫌犯的圖片,是青年男性,五官可見深刻,鏡頭邊緣的噪點和畸變過于嚴重,糊成一個炭色的多邊形。
但存在感過強的,唯有那雙眼角下勾的眼睛,瞳仁向上凝着,很好看,但從眉骨陰影下射出銳利的視線,好似能戳破手機屏幕,死盯着塗藍埙的臉。
好像和水蒸氣裡的那雙眼睛有點像。
怎麼可能呢,那可是新聞裡的厲鬼兇手,哪有這麼巧的事。
那詭異有一個來源于《灰色城窟》角色海報的名字,或者代号。
夜莺醫生。
就在塗藍埙準備關掉這個頁面時,手機“嗡——”地響了,震得她雙手一麻,麻痹感幾乎從手掌順着靜脈,一路傳回心髒裡。
詭異的那雙眼睛凝視着她,就好像在警告一樣。
是一通未知電話,沒有歸屬地,被自動提示為“疑似存在風險”。
突然打來的電話總會讓人心髒一抽,塗藍埙下意識按滅了通話,手機彈出了未接來電提示。
“又是私人貸款的廣告吧。”塗藍埙這段時間接了很多這種電話,他們從各個角落鑽到她面前,就像蚊子嗅到血,承諾隻要出借個人實名賬戶,或者手持身份證讀一段文字,就可以獲得數額不等的高息貸款。
将這通電話也拖入黑名單,她吐出一口氣,正準備離開衛生間,手機竟然又響了。
還是那個未知号碼,剛剛被拉黑的那串不像電話号的數字,閃爍在塗藍埙的屏幕上。像一種無聲的威脅。
用發麻的指尖按掉電話,塗藍埙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關了手機,黑色屏幕倒映着衛生間燈光,她在心髒的狂跳中找回自己的呼吸。
最後一絲理智崩裂于擡頭的瞬間。
面前的衛生間鏡子覆了一層水霧,這是進門時沒有的事,它不再光亮,灰蒙蒙地映出塗藍埙模糊的五官,她看見自己——那個人影的嘴巴大大地裂開,月牙形的暗紅,然後向耳朵揚起。
她敢用臉頰上的每根絨毛保證,她本人絕對沒在笑!
“嗡——嗡——嗡——”已經關機的手機再次亮起屏幕,還是那個噩夢般的未知号碼。
鬼來電。這三個字不可控制地浮現在她腦子裡。
這次不管塗藍埙怎麼按,那個通話頁面都分毫不動,既沒法退出,更沒法挂斷,連關機都做不到了。
它是不容拒絕的。好像一種非要傳遞給她不可的厄運一樣。類似電影裡的詛咒錄像帶,隻要看了,鬼就會從天花闆、被窩甚至人的喉嚨裡鑽出來吃她。
塗藍埙整個人仿佛被凍在原地,腦子倒是還能轉,正當考慮要不要接一池子水,把手機扔進去泡的時候,怪異的事情出現了。
好像有看不見的手指在鏡子上塗抹,那霧面發出“吱扭吱扭”的摩擦聲,一行骨架俊逸但長橫刁鑽撇捺飛揚,顯得鬼氣森森的字,出現在了鏡子上。
“接電話。”那行字寫道。
塗藍埙的躲避行為顯然引起了某種存在的不悅。
一口氣終于沖出胸腔,憑着瞬間爆發的勇氣,她把手機扔向鏡子,逃離了衛生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