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藍埙眨眨眼,黃金洲可在這個國家的另一端,中間隔着四五個省份,他們難道是從埋骨地走來的?
“啊,先請進來坐坐吧。”她說。
領隊的沖鋒衣鬼道句謝,那四五個鬼都湧了進來,饑渴的目光對準礦泉水,有人沖上去開了一瓶,往嘴裡倒半天才洩氣地坐下,“高哥,那大叔騙我們,這家的水也不行。”
人類的飲食對鬼無效,無論是味道還是解渴解餓,他們覺得被劉茂盛騙了。
“謝謝了,小姑娘,我身上沒有活人的錢。”沖鋒衣鬼在身上摸了半天,掏出一枚不太大的金胸針,手打的花朵樣式,像是帶有沙漠風情的紀念品。
塗藍埙收下,當然不能為一瓶普通礦泉水就這樣,拿出那小半截線香,熏了半條貨架的飲水和食品,“請吃吧。”
做生意就該有規矩,什麼價賣什麼貨,她自有一本賬。
剛剛灌水的鬼又擰開一瓶新的,試探性嘬一口,愣了愣,好像不認識水的味道,随即幹涸的眼角變紅,哭都哭不出淚,“是水,真能喝的水!”
越野隊的其他人被點醒一般,他們席卷那條貨架,搶劫着自己花錢買來的東西。
礦泉水被灑落一滴,都有人從地上揩起,又将食指珍惜地放進嘴裡。牛飲後的首選是果凍和肉罐頭,以及一切水分充沛的食物,面包和雪餅被打入冷宮,他們拒絕任何幹燥自己舌頭的東西。,
塗藍埙本想說渴太久的人得慢慢飲水,但眼前的人已經是鬼,收起那枚金花胸針,将燃盡的香灰掃入簸箕。
“再賣我兩根香呗。”她悄悄說,“我把這個給你。”
“一支。”
“成交!”
N依靠在收銀台旁,仿佛那場遲來太久的飲食狂歡與他無關,一支線香忽然出現,行将滾落收銀台邊緣,塗藍埙雙手捧起,輕飄飄的金花歸了N。
那邊的越野隊已經喝足吃飽,哭着笑着躺坐在一堆包裝袋子上,沖鋒衣鬼把他們一個一個拍開,嚴肅鬼冷臉收走垃圾,她腦中忽然出現一個詞,慈父嚴母。
便利店的坐标被抄錄在本子上,塗藍埙挺想問他們是怎麼定位的,但被沖鋒衣鬼搶了先,“小老闆,我們還想再買一些拿走,大約這麼多。”
他比劃的是條貨架,剩餘貨架裡最後一條裝正經食物的,貨品從泡面面包等紮實貨,漸變成了榨菜辣條和幹脆面。
這一列賣給他,店裡能吃的就剩話梅脆梅玫瑰梅了,得想想怎麼進貨才行。
塗藍埙的思緒發散被當成猶豫,沖鋒衣鬼趕緊笑一下,“您賣給我們什麼都行,過期的也行。”
嚴肅鬼則依然嚴肅古闆,“我們會支付報酬。”
說着,嚴肅鬼解下背包,登山包頭部分袋一拉開,裡面黃澄澄一片光,竟然是堆在一起的金子,大多不太完整,被切成一小角一小角的,其中一部分能拼成金元寶,另一部分能拼成大金币。
他們死後步行橫穿半個國度,不會順手盜墓去了吧。
“一路上遇到很多鬼。”沖鋒衣鬼微笑,“而我們中間有兩個是做生意的。”
他們的戶外戰服都很高端,而且迢迢跑去西部沙漠玩越野冒險,本來就是需要資金支撐的愛好。
一把碎金子換了一條貨架,前者重量加起來約有兩塊金餅幹,塗藍埙适應了這種彙率,又收下半塊金餅幹重的定金,承諾下周再賣給他們一條貨架的飲食。
這群有錢鬼實在渴餓太久,奈何在如今鬼界,吃喝是比黃金更昂貴的東西,有價無市。
“哎,你們還會回來嗎?”她以為他們會繼續徒步去下一個城市。
“不是會回來,是不走了,别的地方買不到這些。”嚴肅鬼背上塞滿的登山包,嚴肅地說。
他們決定在開發區尋個地方住下,反正這也沒人,具體地點嘛,當然離24h陽光便利店越近越好。就像餓怕了的災民睡覺也抱着米缸。
塗藍埙隻是出一趟門,便利店又空一半,送走沖鋒衣鬼一衆,她也不嫌沉地揣着滿兜金子,忙忙碌碌點起貨來。
“牛肉幹,礦泉水,能量餅幹,還有巧克力……”
被越野隊打個岔,塗藍埙這才想起白小句,問N,“為什麼有的鬼會被困在一個地方,比如你就能到處走,小句号隻能乖乖待在公墓?”
N垂眸,那朵金花在他掌心上方懸浮旋轉,“她沒被困在那,是力量太弱,不足以支撐離開‘錨’太久。”
而且小句号離不開公墓,也是盼着等到家人來看她。
“錨是什麼?”塗藍埙問,“就是鬼離不開的事物嗎,有那種完全離不開錨的鬼嗎?”
“有啊。”N淡淡擡眼,看向塗藍埙旁邊的電腦,“那個女鬼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