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就去吧,還非得夜裡去。
塗藍埙起床下樓,習慣性往衛生間拐,一進門險些跌坐在人身上,她吓得直岔氣,“你在這做什麼呢?”
衛生間裡一個正面藍背面黑的身影緩緩站直,居高臨下看着她,N拽住橡膠手套的指尖,一扯,露出裡面的黑皮手套,将刷子放在一邊,越過塗藍埙出門。
草木香裡混着一股清潔劑的味道。
塗藍埙的表情忽然奇怪,剛剛N身上系的,不會是那款“家用簡約小清新圍裙”吧?
噗。
他一大早上在這做衛生嗎,端着那副冷漠高昂的表情是要幹什麼。
但N刷得真幹淨啊,每塊瓷磚都白亮亮的,水龍頭上一點水漬都沒有。聽說鬼喜歡潔淨的地方,看來是真的。
塗藍埙洗漱出來,第一次着意看店裡的邊邊角角,發現貨架是光的,地磚是亮的,天花闆是沒有一絲絲塵網的。這不對吧,她記得第一次來的時候,還到處一抹一指頭灰呢。
天地良心,她從來沒收拾過屋子,于是口是心非,“啊,幹淨,不知道哪一位幹活這麼利索啊。”
“看什麼,你要是不吃早飯,就趕快出門。”N面色依然冷,她讀出不善的意味,連忙收回目光,微笑,“店裡貨空了,咱們去市裡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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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灰色捷達停在早餐店旁時,已經是上午九點,人家快打烊了。
把N扔在車裡自己進去吃有點尴尬,目測距離,店裡和停車位之間好像超過綁定距離,塗藍埙憨笑一聲,甩去自己坐那吃包子,N陰陰站在門口盯的畫面,問:“我買回來在車裡吃吧,你要什麼?”
N淡漠卻流利,“豆漿,雞蛋羹,白糖餡餅。”
塗藍埙懷疑他在用後腦勺盯着店外牌匾報菜名。
“行。”她下車,一揮胳膊,頗有當老闆的豪氣,“等我。”
店裡沒人排隊,塗藍埙直接到玻璃櫃台邊,買了屜鮮肉發面小籠包,又很不健康地加一瓶冰可樂。給N打豆漿時,服務生說:“店裡豆漿默認原味,請問需要加糖嗎女士。”
按理說N點的糖餅是巨甜,雞蛋羹是淡口微鹹,豆漿買原味才算搭配合理。可塗藍埙腦子一靈,說:“加糖,謝謝。”
回到車裡,塗藍埙先喝一口冰可樂潤喉醒腦,又塞一隻油汁透皮的小肉包,N熏香的暖融味道正飄過來,車内青煙袅袅,塗藍埙有種自己也受人供奉的錯覺。
而且他給自己點香不像塗藍埙點香那麼吝啬,價值1/3塊金餅幹的線香,就那麼點燃插在空調出氣口,悠悠燒去一整根,早知道她帶點貨放車裡沾光好了。
N先盯着豆漿看,揭開蓋子,豆漿氤氲出甜味,他面無表情地喝了一口。
繃緊的嘴角好像放松了細微弧度,這鬼果然愛吃甜的,之前的果醬三明治他也喜歡。
塗藍埙有種給野貓喂對罐頭的成就心理。N吃飯也像貓科動物,小口采食但速度不慢,沒有半絲聲響,有一種謹慎的獵食感。
隻不過獵食對象是糖餡餅和雞蛋羹罷了。
和分銷商銷售約在上午十點,開車到咖啡廳,塗藍埙才發現這就在鹿城農業大學附近,招牌還有鹿農研究的陽光咖啡豆和有機小麥面包,N跟在她後面飄忽進去,選了個綠植掩映的背陰位子。
等着無聊,不由自主關注到周圍人,隔着綠植的那桌跑過去一個孩子,是個七八歲的男孩,耳朵上有塊疤。
不僅耳朵有,臉上也有,刺繡似的從脖子蔓延入衣領,能看到做過祛疤手術的痕迹,但留下淡淡的凹凸的火焰形增生,這副面貌很可能會伴随他一輩子。
白小句就是死于火災的吧,身上有黑灰,看來那小男孩比她幸運一點,雖然破了相,但至少活着。
N回頭,目光随男孩而去,轉回破碎的眼珠,淡淡道:“他身上有一股死氣。”
“和白超金镯子的死氣是同一種?”塗藍埙用袖子捂住嘴,小聲道。
“不是同一個。”N的眼眸微微眯起,鼻子輕輕一嗅,“一股油漆味。他最近可能沾到鬼了。”
塗藍埙什麼味都沒聞到,回過頭去,看見男孩跑出店門外,迎向來接他的男人,那男人身穿白襯衫,低頭對他一笑,兩人保持着一段微小的距離,一同上了輛運動款SUV,那車挺貴的。
男人擡頭的瞬間,塗藍埙愣住了。
那張算是俊秀的臉,溫和的眉眼,愁苦微蹙的眉頭,以及違和上揚的嘴角。
絕對沒錯,就是湯偉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