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行硯這邊方與裴歸渡打上照面,明澤那邊便收到了自平州傳來的軍報,是以連忙出了營帳去同底下的士兵交代處理此封軍報的具體事宜。
此刻營帳中僅喬行硯與裴歸渡二人,是以前者頗為惬意地尋了個空位便坐下,面帶微笑地看着對方。
裴歸渡緩了片刻,才終于低頭笑了一下,随後又擡頭看他,揶揄道:“左相之子,許濟鴻?我怎不知,小公子還有這重驚人的身份?”
喬行硯一笑,替自己倒一杯茶,随後慵懶開口,道:“将軍不知道的事情多了,還望稍後謹言慎行,莫要将我暴露了不是。”
裴歸渡簡直不知該高興還是擔憂,隻重新找個位置坐下,開口說道:“許公子說的是,待處理完正事,稍後我再去尋你好好說道一番。”
喬行硯擡眼看他,不以為意道:“将軍随意。”
裴歸渡知曉,這是準許他私底下去找他的意思。
明澤安排完後很快便又回來了,是以此刻三人同坐營帳,倒成了文官之子坐主座,兩位将軍坐在旁側了。
“聽裴将軍的意思,是打定了主意要征三分之二的糧草了?”喬行硯先發制人。
“正是。”裴歸渡道,“領了這糧草,屆時剩下的你們要如何處理都與鎮遠軍無關。”
“說的倒是輕巧。”明澤此刻也不再佯裝祥和了,隻想到什麼便說什麼,譏諷道,“若是領了這三分之二的糧草去,鎮遠軍還未攻下淮安城呢?屆時又當如何?難不成再将剩下的三分之一也全征去麼?”
裴歸渡聞言一笑,看向明澤,沉聲道:“聽明将軍的意思,這是想要我立個軍令狀麼?”
喬行硯聞言隻偏頭看着,仿佛事外人一般聽着這兩人你來我往的争執。
“未嘗不可。”明澤沉聲道,“倘若裴将軍當真能在糧草殆盡之前攻下淮安城,那三分之二的糧草自然好說——許公子以為呢?”
看戲途中突然被點了名,還是一個不屬于自己的名,是以喬行硯思索了片刻,才颔首道:“不失為一個好主意,隻不過……”
“隻不過什麼?”明澤問道,裴歸渡同樣一副願聞其詳的模樣。
“隻不過雖知裴将軍骁勇,可倘若靖央軍偏就鐵了心不願同你速戰速決呢?”喬行硯看向裴歸渡問道。
其餘二人聞言皆是做思索狀,随後明澤道:“你的意思是,靖央軍有意拖延戰事?”
“不無可能。”喬行硯正色道,“靖央軍不似我軍,其背後便是皇城,雖說有些距離,但補給糧草遠比我軍要來得容易。淮安城易守難攻,以如今的情況硬闖怕是不夠穩妥。”
“那許公子有何妙計?”裴歸渡沉聲問道。
“若我說,我能将他那現有的糧草盡數燒毀,你們又能在多長時間内攻下淮安城呢?”喬行硯話是對裴歸渡說的。
二人聞言皆是蹙眉,思忖片刻後,明澤道:“可現如今淮安城防守嚴密,靖央軍裡外更是戒備森嚴,縱火燒糧,怕是沒有想象中的容易。若是一個不小心,還很有可能被敵軍生擒,屆時他們再将你押着同我軍談判,那怕是再也無法挽回了。”
喬行硯聞言不語,隻靜靜看着裴歸渡,等着他的回答。
裴歸渡從始至終都是一副愁眉的模樣,哪怕等明澤言罷他也沒有要說話的意思,隻面色不佳地看着對方。
二人就這般對視了片刻,直至明澤将要開口之際,裴歸渡才打斷他的話,道:“不妥。”
“靖央軍如今正是防備森嚴之際,我們能料到他們有劫糧之心,他們定然亦知我們有燒糧之意,若在此時行動,無疑是将人頭拱手奉上。”裴歸渡正色道,“且不說燒糧隻是下下策,即便燒糧,也不該由你一文官之子來做。”
“文官之子如何,裴将軍莫不是看不起我父親?還是看不起我?”喬行硯反問道,“裴将軍難道不知,我雖為文官之子,卻也是習得一些武藝的麼?區區入城燒糧,有何難?”
“孤身潛入敵軍軍營燒糧,還不難麼?”裴歸渡冷言譏諷道,“許公子莫要狂妄自大了些,戰場可不比京都城,刀劍無眼,遠比你想象中的還要險惡。”
“我何時說要去軍營燒糧了?”喬行硯笑着反問道。
正瞧二人冷言相對的明澤聞言也是詫異,問道:“許公子這是什麼意思?不燒軍營的糧草,你要燒何處的?”
喬行硯端起手邊的茶水,沉聲緩緩說道:“我要燒的,乃是淮安城的整個糧倉。”
“整個糧倉?”明澤震驚道,“若我沒想錯的話,許公子你指的,莫不是淮安城供百姓吃喝的糧倉?”
“正是。”喬行硯肯定道,随後不以為意地飲了一口茶。
“兩日前我曾在淮安城的客棧中探查到,明日會有一批商隊進入,途經淮安城前往建都。那支商隊幾乎每年都是這段時日來,同守城将領也多有來往,是以守城官兵不會過多懷疑,屆時我便找機會混入其中,打聽出糧倉的位置。”喬行硯看着明澤說道。
“兩日前你便抵達淮安城了?”明澤驚道,“還直接進了淮安城?沒有通關文牒,他們難道看不出你是外城人麼?”
喬行硯輕笑一聲,道:“不才,在下是喬裝成女子混入舞姬樂團中才進的城,通關文牒亦是借了他們的。”
裴歸渡聞言挑了挑眉,意味不明地打量一番喬行硯,沒有說話。
明澤也打量一番坐着的喬行硯,回想初見對方時的模樣,詫異道:“許公子雖瘦弱,卻生得高挑,那些官兵當真就沒有半分懷疑?”
喬行硯又飲一口茶水,仰頭的瞬間顯出白皙的頸側,随後緩緩說道:“自然有所懷疑,可明将軍方才所言有一點是不錯的,在下确實有幸,生的一張好皮囊,稍加粉飾,那官兵便隻當我是一位身量偏高的舞姬了。”
裴歸渡無聲輕笑了一下,随即打趣道:“是以許公子此次,是又打算喬裝混入商隊麼?”
喬行硯看他一眼,勾唇不以為意道:“有何不可?”
“嗯?”裴歸渡笑了笑,道,“那上次是碰巧遇到了舞姬樂團,這次呢?那不成還喬裝成嬌豔美娘子麼?”
明澤聞言一怔,斥道:“裴将軍,還望你對許公子放尊重些。”
“無妨。”喬行硯将玉盞放下,道,“此事便不勞裴将軍挂心了。若百姓糧倉被燒毀,屆時民心動蕩,必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催促靖央軍速戰速決,以便他們出城買糧,屆時您還能帶領鎮遠軍奪下淮安城麼?”
“自然。”裴歸渡斬釘截鐵道。
“如此便好。”喬行硯看向明澤,“明将軍,我明日便會設法進城,最多不過兩日,我定能燒毀糧倉。在此期間還望您同裴将軍多加配合,将糧草運送至鎮遠軍軍營。”
明澤聞言看一眼對面的裴歸渡,見對方一臉得意的模樣,隻能悻悻然道:“自然。”
三人如此便算各司其職,确定了大概的計劃,裴歸渡臨走之際,明澤又喊住他私底下說了些話,喬行硯沒去刻意聽,但猜也是猜的到是在說所謂軍令狀的事情。
喬行硯隻覺二人屬實無趣,便沒再多管,隻随着底下士兵的引領去了自己休息的營帳。
夜色漸深,喬行硯在營帳中點起了燭火,文修在營帳外守着,是以此刻帳中僅他一人。
他坐在桌案前,看着桌上正在燃燒的燭火火焰,火焰上下攢動着,将他的心也擾得七上八下。他于心間默默細數着,不知數了多久,身後才傳來悄聲走動的聲音,随即停在他身後。
那人的聲音中帶些不滿:“你身邊那條狗便是這般守着你的?有人進你帳中他都察覺不到?”
喬行硯最後看一眼燭火,悠哉道:“他雖不及你武功高,卻也不是個傻的。若沒我事先同他交代好,你又怎能這般悄無聲息地進來?”
“哦?”裴歸渡語氣上揚,揶揄道,“小公子這是早就料到我會此刻前來?”
喬行硯沒有回話,隻是緩緩轉過身來,也不擡頭看對方,隻就着坐着的姿勢環抱住對方的腰,将臉埋進對方腰間,放軟了語氣悶聲道:“敬淮,我想你了。”
裴歸渡幾乎是立馬就被擊中了心神,面上的笑刹那間收起,湧上一股酸意,随後二話不說便彎腰抱起了對方,将其抱至桌案上。
“臨舟,我也好想你。”
喬行硯聽到對方在他耳畔邊溫聲吐氣,随後像是某種情愫福至心靈,小公子十分惡劣的在将軍頸側留下了一個牙印。
裴歸渡受痛悶哼一聲,待對方松口之後又溫聲笑道:“小公子怎的還學會了這套,莫不是未見的這一年間都在學那春宮繪本去了?”
喬行硯伸出舌頭在對方頸側的牙印上又舔了一下,用氣聲道:“将軍需要檢驗一下麼?”
裴歸渡被對方舔得整個人一僵,一陣酥麻感席卷全身,随後将人抱得更緊了,仿佛要将其揉進自己身體裡一般,缱绻道:“小公子莫要激我,一年未見,我怕我真的忍不住做些不好的事。”
喬行硯将頭埋在對方頸側,用氣聲呢喃道:“可以做,是我想的,敬淮,是我想你了。”
裴歸渡聞言一怔,随後一把抱起了桌上的喬行硯,将其環抱着走到榻上,然後輕輕放下。裴歸渡壓在小公子身上,對方的手仍緊緊地勾着他的脖頸,始終沒有要松手的意思。
裴歸渡看着對方柔情四溢的神情,不争氣地笑了一聲,溫聲問道:“小公子這次不會又将我踹下榻吧?”
喬行硯想都沒想便答:“會。”
裴歸渡又被逗樂了,揶揄道:“小公子怎這般不講理?”
喬行硯答非所問:“現今已入夜,文修又在外面守着,我的營帳除了你沒人敢不請自來。”
裴歸渡看着對方沒有說話。
喬行硯又道:“我可以保證,憑我對你的了解,事後我一定還會将你踹下榻。所以将軍,這般你便不做了麼?”
裴歸渡簡直要被對方逼瘋了,身下這位小公子似乎總能摸透他的心思,且理直氣壯地耍無賴。
裴歸渡俯身親吻對方一下,又撐着手看對方,笑着溫聲道:“做,當然做,将軍身經百戰,還怕美人這一腳麼?”
言罷,裴歸渡便埋進喬行硯頸中親吻舔吸,将嬌俏的小公子弄得被迫仰起了頭低聲喘息。
寒夜漫漫,淮安之地比京都城還要冷些,如今正是冬至時節,百姓們都在家中添火爐圍成一桌吃着團圓飯,說些吉利話,一片祥和樣。
直至夜半時雪方停,軍營中萬籁俱寂,文修送完熱水後便披着小公子的狐裘守在營帳外打盹。今夜來來回回被叫醒了好幾次,直至兩位貴人結束之後他才方得空安睡,可謂人心泯滅。
清理後裴歸渡還是不安分地到處亂摸,喬行硯也不惱,隻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嘶啞着嗓子道:“你今日腰間系着的玉佩是什麼?”
“玉佩?”裴歸渡的聲音同樣沉悶,思索片刻後道,“你送我的那塊弦月。”
“哦。”喬行硯不忿道,“将軍倒還真是想一出是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