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鶴霖就這麼被她抱了一整夜,原本混亂焦灼的思緒不知怎的慢慢被撫平,又因早間受傷而感到疲累,後半夜昏睡了過去。
天微亮時,李鶴霖忽感一股炙熱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她立馬睜開雙眼,隻見餘念正坐在床頭,垂眸注視着自己。
“你幹嘛,看得我心裡發毛。”李鶴霖坐起身,撇了她一眼。
“想看看尊師醒來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我,會作何反應。”
李鶴霖沒搭理她,徑直走出房門,不一會兒功夫便梳洗完畢,回屋就見桌台上工整地擺好了碗筷,饅頭還冒着熱氣。
“尊師,快來,趁熱吃。”餘念微笑着向李鶴霖招招手。
李鶴霖愣了神。
餘念未施粉黛的模樣,當真清秀無比,這些年,她褪去了往日的柔和,眉眼變得更加淩厲起來,塗添一絲英氣。
看着她招呼自己用膳的樣子,李鶴霖竟感到了一絲......溫馨?這種感覺早在母父隕落後消失的徹底,沒想到今日再次感到了陣陣溫暖。
可一想到昨夜餘念說得那些,她就來氣。
李鶴霖大步走了過去,夾了個包子大咬一口。
“這個村子比較偏僻,沒什麼可口的早點,尊師就湊合吃點吧。”餘念輕聲開口,見李鶴霖吃得挺香的,便也開動起來。
“我什麼都能吃,軍營飯食也不比這些好,倒是你,應該吃不慣吧?”
餘念細嚼慢咽着,聞言勾起了唇角:“尊師是在關心徒兒嗎,徒兒很開心。”
李鶴霖無語地“嘁”了一聲,偏過頭去。
“尊師,你這樣子,和兩年前可真是大相徑庭啊,那時的你,待我那叫一個溫柔,如今可真是......”
“我就這樣,受不了就走。”
其實餘念完全了解她的性格,隻有這樣的毒舌不屑才是真正的她,面若冰霜或是溫柔待人都隻是不得已的僞裝罷了,可她就愛看尊師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最真實的樣子,在她面前豪不僞裝的樣子。
“這些飯食物确實不和我的胃口,但......至少沒有毒,可以放心吃。”
李鶴霖停下了咀嚼的動作,深吸一口氣,默默拎起水壺,為餘念倒了一盞。
“......吃完了,就收拾收拾吧。”
走出村落,李鶴霖終是憋不住了,問起昨晚之事。
“你昨夜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餘念望了望她手臂上包紮的略顯粗糙的紗布,繼續向前走。
“别裝聾,說話。”
“尊師......随我入宮,我便告訴你。”餘念的語氣平靜又淡然,一改前日的乞求與期望。
“我說了,不可能。”李鶴霖絲毫不松口,冷冷地哼了一聲,“你不說,我也自會有辦法知曉。”
“那便就此别過吧,公主殿下,我會記得兩年前自己的罪孽,遲早會補償你,但不是現在,如今你将我騙了回來,我也要承擔身份暴露的風險,算是我自己做的孽了,被你耍了一回,希望你能解氣,不要纏着我不放。”說出此言,她便向餘念的反方向走去。
“尊師。”餘念出聲叫住她,“我說過,别想擺脫我。”
聞言李鶴霖扭過頭,臉色沉了下來。
餘念見狀,努力将心間怒火壓下,随即換上了一副讨好的表情:“尊師,我回宮的這一路,你陪陪我吧,我不強迫你入宮了,待進了城我便不再纏着你了,屆時我會将樊籠之事全部告訴你,怎麼樣?”
即便是拒絕了餘念,她也是要進城與段霆武共同返回邊塞的,同行也沒什麼損失,李鶴霖便答應了。
“記得你的承諾。”李鶴霖出聲警告。
“尊師,徒兒不會再騙你了。”
兩人快馬加鞭,三日便抵達了京畿。
李鶴霖發覺了餘念故意放慢速度,無奈地搖搖頭。
餘念與她來到了一煙火氣十足的市集,正值黃昏之際,夜市正在籌備當中,倒已有不少人漫步于此。
“尊師,我們逛逛吧。”
李鶴霖剛想拒絕,便被餘念堵住了嘴。
“就像兩年前那樣,避暑之時,你帶着我在小食街中閑逛。”
這麼一來,李鶴霖如何忍心一口回絕呢?她這徒兒……真是狡猾。
兩人皆是普通百姓的模樣,穿梭于這熱鬧無比的街景之中。
“你這麼興奮做什麼?”李鶴霖撇了撇一旁笑得更多花兒似的餘念,翻了個白眼,“我們身無分文了,可買不起吃食。”
“徒兒就是高興。”餘念又往她身旁擠了擠,“有尊師在,吃食并不重要。”
李鶴霖沒搭理她,卻也并未加速向前,這樣的惬意時光,日後怕是再難有了。
但道路總是有盡頭的,即便是兩人都有意放慢速度,仍然走到了城門跟前。
“再往前就進城了,你自己去吧,我就不去了。”
“尊師,我可是逃婚,您不擔心徒兒回去被懲罰嗎?”
李鶴霖雙手抱拳,蹙眉道:“這不關我的事,是你自己要這麼折騰的,難道做決定之前你沒考慮過後果嗎?”
餘念即然敢這麼做,就說明已經想好了退路,但李鶴霖懶得點破。
她不顧餘念想要反駁,繼續道:“别轉移話題了,快告訴我,你這兩年和樊籠有何往來?”
餘念收斂起漫不經心的目光:“尊師,此地不便,那破廟,哦,就是你劫持我的地方,就在不遠處,去那我把一切都告訴你。”
說完她便先行一步,并沒有等李鶴霖一起。
李鶴霖望着她的背影沉思了一番,還是跟了上去。
破廟仍然是那副頹敗老舊的模樣,門前石柱上爬滿了青苔,潮濕泥濘的氣味濃烈不堪。
餘念立于一破舊銅像前,當年便是在此,所有的幻象都破滅了。
李鶴霖在門口停了下來。
“尊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