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瞬間,林世澤雙眼掃雷一樣掃到罪魁禍首林嶼身上,林嶼心裡發虛,眼神虛晃地看向别處。
林世澤隻得又解釋一遍,末了又擔心陳潮覺得他是專程趕回來的心裡愧疚,還安慰道:“不要有壓力。”
林嶼在心裡嘀咕:“怎麼可能沒有壓力?”
陳潮懂事地說:“謝謝叔。”
林嶼看他說完,拿手蹭了蹭鼻子,臉側到了一邊,顯然是被感動了,可能眼睛還有點小濕潤,内心不禁贊歎:“老林好手段啊。”
林世澤不僅手段好,手藝也一流。短短四十分鐘,就做出了五菜一湯,比林嶼下午帶陳潮在館子吃的那菜還色香味俱全。
林嶼記得,林世澤曾炫耀過,當初他媽媽就是被這一手好廚藝追到手的。但自從林嶼媽媽去世後,他再沒提過這事。
後來工作忙起來,更是很少下廚。
托陳潮的福,林嶼也算再嘗了一次他爸的拿手菜。坐上桌後,大家似乎都很累,都在悶頭吃飯。
陳潮下午才吃了兩碗,硬是騰出肚子來又吃了兩碗。林嶼看到時人都傻了,終于理解他這個頭是怎麼竄的了。
風卷殘雲般,桌上的菜很快就被“洗劫一空”,連剁椒魚頭都隻剩一點骷髅架子擺在那了。
林世澤對此感到非常滿意。眼看沒人再動筷了,陳潮立即站起來,說他來洗碗。林世澤說不用,他不聽,直說自己做慣了這些,很快就能搞定。
林世澤見攔不住,便沒再堅持。
陳潮的動作确實利索,沒個幾年的勞作經驗,幹不成這樣。
林嶼剛去了趟廁所,回來便看到陳潮牛一樣的埋頭刷碗,不由得沖林世澤擠了個眼色,小聲道:“這就是你接他過來的目的?做洗碗工?”
盡管他知道林世澤不是這用意,但就是忍不住酸。
林世澤說:“人搶着幹活,比你知道心疼人。”
林嶼“嘁”了聲,躺沙發上,不說話了。
忙碌的空檔,林世澤問:“鄉下的事你張叔叔都幫你打理好了吧?”
陳潮邊洗邊應:“弄好了,該帶的東西我都帶來了,房子也都上了鎖。”
林世澤說:“那就好,以後就安安心心在這住。”
“謝謝林叔叔。”陳潮說。
林世澤想了想,又問:“工地做事的錢,都收回來了嗎?”
聞言,陳潮下意識看向林嶼,卻發現林嶼也正看着自己。
“聽張叔叔說,你在那工地上一共做了半年。”林世澤悄悄打量林嶼,“最後一個月工錢沒拿到?”
他這話是說給林嶼聽的,顯然林嶼不知道“陳潮在工地打了半年的黑工還被人克扣工資”這事,聽得很認真。
陳潮見瞞不住,索性便交代:“我在工地暈倒,工頭不想擔責任,一口咬定我沒在他那工作,就連最後一個月工錢也沒給付。”
啞巴吃黃連,這事陳潮隻得咬碎牙往肚子裡咽。因為未成年,又打的黑工,事情鬧大了對他也有影響。
林嶼聽完,神色果然凝重了些。
正好此時陳潮洗完碗,林世澤叫他過去坐,陳潮便洗手坐了過去。
林世澤借着這個氣口說:“潮兒,叔叔這兩天一直在忙,沒跟你說,轉學的事我已經幫你辦好了,也在一中,周一就可以去班上報到了。”
兩人都沒發現他叫陳潮的稱呼變了,以前都“陳潮、陳家那孩子”地叫,現在直接叫“潮兒”了。
他們都被陳潮轉去一中這事給吸引了。
不是即将,而是已經。
因為驚訝,兩人都異口同聲道:“這麼快?”
林世澤笑笑,看了看兩人,最後語氣輕松地對陳潮說:“不快了,你都一周沒上課了,要再耽誤,課都要跟不上了。而且據我所知,一中的課程跟你之前的學校比還是有很大出入的,要花點時間适應。”
陳潮低下頭,聲音有點悶:“謝謝林叔叔。”
林世澤擺擺手:“都是一家人,别說這些客套話——學校那邊我已經打點好了,跟小魚兒一個班。你周一跟小魚兒一塊去就行,找他們教導主任章……叫章什麼來着?”
他磕磕巴巴地看向林嶼。
林嶼看着他,沒接話。
林世澤避開他的目光,快速說:“總之你找他們教導主任就行了。”
他就知道是這麼個結果,他也想在安排陳潮去一中前跟林嶼打個招呼通個氣,但就怕林嶼不答應。林嶼要不答應,他後面的事是做都沒法做了。與其到時候違背林嶼的意思強行讓陳潮轉去一中,還不如現在這樣先斬後奏,林嶼要怪應該也隻能怪他沒有事先商量。
果然,林嶼并不打算配合,起身說:“我困了,你們聊。”随即在兩人的注視之下,頭也不回地上了樓。
林世澤和陳潮兩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該說什麼。
靜默良久,林世澤突然問:“我就納了悶了,就這臭脾氣,你當初怎麼跟他打成一片的?”
陳潮看着林嶼走過的空蕩蕩的樓梯,思緒跌進回憶裡,喃喃說:“他以前很護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