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下來,教室裡的氛圍是既緊張又熱烈。兩大陣營的“交鋒”在不知不覺中演變成了一場别開生面的數學盛宴。
連蔣弋這種平時課都懶得聽、筆都懶得動的人,在看到陳潮專心緻志做題時,都不禁被他感染,罕見地做起了當天的作業,課上更是把嘴閉得緊緊的,生怕打攪到對方學習。
晚自習周希坐班,還破天荒地誇了他。
放學路上,蔣弋眉飛色舞地拉着他說了一路:“兄弟你看到沒?今天老周看我的眼神就跟見了鬼似的!”
陳潮回想了下:”沒太注意。”
“我演給你看!”蔣弋很激動,開始手舞足蹈地比劃:“他說‘蔣弋啊,你天資卓越,就是懶了點,要早這麼用功,還有林嶼什麼事啊?’”
陳潮一聽,皺眉看他:“他說過這話?”
蔣弋有些心虛,打馬虎眼:“說過!怎麼沒說過?你不沒注意嗎?”
陳潮想都沒想:“瞎編。”
“哎呀,後一句是沒說過。”見他要走,蔣弋背着包趕緊追上去:“服了你了,老周好不容易誇我一回,你就不允許我炫耀炫耀?”
陳潮沒理他,目光朝前方的人潮看去。
突然,視線在校門口的梧桐樹下落定。
林嶼比他先出教室,正獨自在那兒等車,他低頭翻看着一本筆記,昏黃的路燈照在他身上,将他整個人襯得非常柔和。
陳潮目光不自覺地追随着他,匆匆丢下一句:“我先走了。”便朝前小跑過去。
蔣弋一頭霧水地追在他後面,喊:“你跑什麼啊?”
陳潮全然沒聽到他的聲音,一路小跑到梧桐樹旁的公交站台才站定。他并不打算湊過去跟林嶼打招呼,因為那樣會令對方不自在。
他隻想着跟林嶼坐同一班車回去。
蔣弋的聲音在後方響起:“兄弟,你沒事跑這麼快幹嘛?”
陳潮有些心不在焉地問:“你怎麼在這?”
他以為蔣弋已經走了。
因為蔣弋家離學校近,他一向是步行回家的。
“我靠!”蔣弋誇張地瞪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他,“咱倆剛不還聊着呢嗎?再說了,我怎麼就不能在這兒了?”
陳潮這才回過神來,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哦,忘了。”
蔣弋:“……”
兩人的對話清晰地飄進林嶼耳中。林嶼指尖在筆記上微微一頓,卻并未擡頭,隻是将身體往梧桐樹的陰影裡又藏了藏。
蔣弋自然也沒注意到他。
公交車緩緩進站,蔣弋看了眼手機,突然問:“周末有空沒?”
“怎麼了?”陳潮餘光追着梧桐樹後林嶼的那一抹衣角。
“你不是剛轉來嗎?班上人也不熟。”蔣弋自然地搭上他肩膀,“我跟許哲陽打算周末組個局,叫班裡的弟兄們給你接風。”
他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補充道:“都是‘挑戰者聯盟’的核心成員!”
陳潮眉頭一蹙,這說法聽着怎麼像是他加入了什麼地下幫派啊?
正想着如何回應,餘光瞥見林嶼上了公交,陳潮敷衍地丢下一句:“到時候再說吧。”随即長腿一邁,貓一樣悄無聲息地鑽進了車内。
車内擁擠不堪,乘客們摩肩接踵。
倆人各自抓着吊環,在搖晃的車廂裡保持着微妙的距離。
林嶼像往常一樣戴上藍牙耳機,聽着音樂,閉目養神,仿佛與整個世界都隔絕開來。車内的到站廣播機械地重複着,混着人群的低聲交談,織成了一片模糊的背景音。
不知過了多久,耳機裡“叮”的一聲輕響打破了這片甯靜。林嶼還未反應過來,就聽智能語音助手在耳邊清晰地播報:
「陳潮說:做普通同學的第一天,我表現如何?」
林嶼倏地睜開眼,細長的睫毛在燈光下輕輕顫動。透過晃動的人影,他看到不遠處,陳潮正沖自己挑眉微笑。
那雙含着笑意的眼睛在車廂頂燈的照射下格外明亮。
林嶼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耳機邊緣,猶豫片刻,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輕點幾下,又飛快鎖屏。
不一會兒,陳潮緊握在手裡的手機“嗡”地震動了一下。
有消息送達。
陳潮低頭,點開信息,屏幕上赫然出現簡簡單單四個字:
「勉強及格。」
陳潮看完便合上手機,眼睛從林嶼身上移開,望向窗外。林嶼清楚地看見他那含笑的唇線一點點抿成平直的弧度。
車窗外,繁華商圈的霓虹燈牌漸漸被熟悉的街巷取代,流動的光影在兩人臉上交替掠過,忽明忽暗。
很快,車内的廣播聲再次響起:“宜水新城到了——”
兩人一前一後下了車。
回到家,已經很晚了。林世澤在樓下書房辦公,聽見動靜,趿拉着拖鞋出來,疲倦地問:“餓嗎?”
——通常他這麼問的時候,就意味着他自己也累得不想進廚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