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輪遊戲,林嶼像是被衰神附體,十把裡面有七把都是他搖到最小點數。很快,他就有了一套固定流程:先捏着鼻子喝苦荞茶,再毫不猶豫地選大冒險——那杯既苦又剌嗓子的廉價啤酒給他留下了巨大陰影。
但漸漸地,懲罰環節就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所有人面面相觑,都想不出來新的懲罰方式。
因為在大家眼中,林嶼就像一本裝幀精美卻極度無趣的專業書籍,沒有人想試圖從這樣一本書籍裡找樂子。
中途,林嶼起身去了趟洗手間。
直覺告訴他,要再不離席,遊戲就該進行不下去了。
也許是喝了那杯酒的原因,林嶼出來時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暈暈的,在洗手池用清水洗了把臉,人才稍微緩過來點。
包廂裡遊戲還在繼續。
他一走,那最小點數就跟張了腿似的一家家串門,上一輪還在蔣弋那兒,下一輪又串到了陳潮這兒。
更巧的是,魏佳瑜又拿了最大點數。
林嶼走到包廂門口時,正聽她壓着聲問:“你……有喜歡的人嗎?”
空氣瞬間凝固,随即又在衆人的狂歡中瞬間炸開。
門外,林嶼都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陳潮正對包廂的雕花大門坐着,目光無意識地落在那扇半透明的紙糊窗上,他清晰地看到林嶼的影子斑駁地印在窗紙上。
不知為什麼,他沒有推門進來。
也就在這一刻,陳潮聽見自己鬼使神差地開口,聲音斷斷續續地說:“好像……有。”
“誰?”魏佳瑜立即追問。
“哎!”蔣弋迅速打住,“你已經問了一個問題了,不能再問了!”
“要你管!”魏佳瑜心有不甘地瞪了他一眼。
吱呀一聲,包廂門被輕輕推開。林嶼神色如常地走進來,像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似的,從容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是不是不舒服?”陳潮看了他一眼:“你臉好紅。”
林嶼下意識摸了摸臉,确實燙:“可能是熱的。”
說話時,他有意地避開陳潮的目光。
“要不要喝點水?”陳潮說。
“不用。”林嶼搖搖頭。
蔣弋看他倆在小聲嘀咕,“哎”了聲:“說什麼悄悄話呢,一點不合群。”
“沒說什麼,”林嶼說,“繼續。”
他一歸位,最小點數又狗皮膏藥似的粘上了他。林嶼盯着那兩顆刺眼的紅點,難得的露出了懷疑人生的表情。
陳潮卻破天荒地搖了個十二點,全場最佳。
蔣弋比他本人還激動,喊道:“潮哥時來運轉啊!”
林嶼心裡郁悶,也不管是苦是剌,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大冒險。”
陳潮沒想太久:“置頂你微信聊天界面第一個好友一個月。”
林嶼:“……”
“這是什麼大冒險?”蔣弋和許哲陽異口同聲地吐槽,“一點挑戰都沒有啊。”
但他們說完才意識到,或許陳潮也跟他們一樣,實在想不出什麼有趣的懲罰了。
隻有林嶼知道,他要自己置頂的人是他——因為他們下午才剛聊過天。
雖然不知道他要置頂幹什麼,但本着遵循遊戲的精神,林嶼還是照做了。
因為要趕公交,遊戲到十點就結束了。跟一行人告别後,倆人一路小跑,終于在末班車啟動前趕上了車。
車上乘客很少,陳潮覺得沒必要避險,很自然地坐在林嶼旁邊。
也許是坐得太緊的緣故,行駛途中,倆人肩膀時不時輕碰兩下,輕微的觸感像電流般竄過脊背,但誰都沒有為此坐開。
“為什麼要置頂?”林嶼突然開口,聲音很輕。
“沒為什麼。”陳潮說,“就想着你第一時間能看到我消息。”
“你又不是我什麼重要的人。”林嶼頭暈乎乎的,酒精讓他的聲音比平時軟乎了幾分,他漫不經心地說,“一般重要的人才置頂。”
陳潮沒說話。
車很快到站,下車後,倆人依舊并肩走着。
林嶼明顯是喝醉了酒,臉紅得厲害,腳步虛浮得像踩在棉花上,走起路來踉踉跄跄的,好幾次都差點撞上路邊的電線杆。
“小心點。”陳潮看不下去了,伸手攬住他:“不會喝酒還喝這麼多。”
林嶼沒應他,也沒掙脫,歪斜的身體在陳潮手臂的作用下穩當了些。
他180的個頭較陳潮稍矮些,此刻微弓着背,溫熱的鼻息更好撲在陳潮裸露的脖頸上。那氣息帶着淡淡的酒精味,像把小刷子,一下下地、輕輕地掃過陳潮的皮膚。
“嘶……”陳潮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别動,癢。”
林嶼自然是沒聽的,不光沒聽,頭也時不時往他下巴那兒蹭。
陳潮隻覺那鼻息、發絲蹭在皮膚上酥酥的、癢癢的,漸漸的,那股酥癢勁兒從脖頸、下巴長驅直入,蔓延到胸口,最後在心髒處狠狠紮根,随着心跳一下下地抽枝發芽。
夜風拂過,林嶼許是感覺到冷,又往他身上靠了靠。
陳潮的手臂穩穩地拖着他,像道可靠的護欄。
倆人的影子在路燈下交疊,時而長時而短,卻始終依偎着。
不知是清醒着,還是醉着,陳潮聽見他喃喃開口:“我剛看見魏佳瑜給你送卡片了,是情書吧。”
陳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