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瑤踏入攝影工作室時恰好聽見一聲壓抑的低吼:"燈光位置錯了多少次了?這樣的打光也敢用?"
她愣在門口,看見軒沅站在布景前,眉頭緊鎖。幾盞專業補光燈的慘白燈光映在他臉上,勾勒出幾分陌生的冷峻。一個年輕的助理站在燈光架旁,手足無措地捏着遙控器,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
"對...對不起,軒老師,我馬上調..."
"等等,"軒沅突然擡手,聲音冷靜了些,"說說看,問題在哪裡。"
助理咬着嘴唇,半晌才開口:"主光源太直接了?"
"然後呢?"
"側光和背光的比例..."助理偷瞄了一眼軒沅的表情,"沒有層次感,顯得很平..."
"補光呢?"
"角度太低,在模特臉上投射出不自然的陰影..."
軒沅走到燈光架前,調整了一盞補光燈的位置和角度。柔和的光線傾斜着灑下,在布景上投射出細膩的明暗層次。"看到了嗎?光影是用來寫意的,不是用來刻畫的。去準備一下,一會兒重新打光。"
助理如蒙大赦,快步往器材室走去,與安瑤擦肩而過。她聞到一絲緊張和忐忑的氣息。
"來了?"軒沅回身時,目光已經恢複了初見時的溫和。他關掉刺眼的補光燈,室内重新被自然光籠罩。"抱歉讓你看到這個。"
安瑤搖搖頭,将包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晨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勾勒出他颀長的身影。她忽然想起那天夕阾下他說話時的語氣,與方才判若兩人。隻是此刻再看那盞被重新調整的補光燈,她似乎懂了些什麼。
"你很在意光影。"她輕聲說。
軒沅略顯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每個攝影師都在意光影。"
"但不是每個人都能把光影當作詩來寫。"她望向窗外流淌的晨光,"就像那天,夕陽在練功房裡......"
她的話沒說完,卻見軒沅嘴角微微揚起。那是她第一次看見他露出這樣的笑容,淡淡的,卻讓整個人柔和了許多。
"所以今天,"他走到器材架前,取下一台相機,"我們用自然光。"
"不用布光嗎?"
"用,但不是現在。"他一邊調試相機一邊說,"要先了解自然中最美的光影,才能用人造光去重現它。"
安瑤看着他認真的側臉,忽然明白為什麼他會對那個打光角度如此嚴苛。原來他追求的不隻是技術上的完美,而是一種近乎偏執的美學理想。
"那天的舞,還記得嗎?"他一邊繼續調試相機一邊問。
"記得。"她點頭。那支舞她後來又練習了很多遍,想要找回當時的感覺。
"很好,"他擡起頭,"今天我們就用那支舞,但不要刻意跳給相機看。就像那天一樣,當我不存在。"
安瑤站在攝影棚中央,柔和的晨光從東面的落地窗傾瀉而入。她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熟悉的鋼琴聲響起,是同一首《月光》。
當她睜開眼時,卻發現軒沅并沒有立即舉起相機。他隻是站在那裡,目光專注地看着她,像是在等待什麼。這讓她想起方才那個助理惶恐的樣子,突然明白他對光影的執着。
"可以開始了嗎?"她輕聲問。
"等一下,"他走近幾步,"你在想什麼?"
"什麼?"
"剛才,"他的聲音依然平靜,"看到我說助理的樣子,你在想什麼?"
安瑤一怔。她沒想到他會注意到這個。"我在想...您對光影真的很執着。"
"會覺得我太嚴苛嗎?"
"不會,"她搖頭,嘴角泛起一絲淺笑,"反而覺得...很打動人。"
軒沅挑了挑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