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開寵物店的門,鈴铛清脆的聲音仿佛也在宣告着新生活的開始。安瑤知道,前方的路還很長,傷痕也需要時間愈合,但至少,她已經邁出了最重要的一步——選擇為自己而活,選擇成為那個真實的、獨一無二的安瑤。
安瑤抱着那隻新領養的橘色小貓回到家,輕輕關上門的瞬間,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感向她襲來。小貓敏感地感知到主人的情緒,輕輕地"喵"了一聲,柔軟的爪子搭在她的手臂上。
"沒事的,小橘,我們會好起來的,"安瑤輕聲說,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她環顧四周,突然意識到這個空間裡到處都是他的痕迹。那個書架上的擺件是他挑選的,茶幾上的杯墊是他買的,就連牆上那幅畫的位置,也是按照他的建議挂上去的。甚至連她每天回家後脫鞋的習慣,都是因為他說這樣更整潔。
安瑤顫抖着把小貓放到地上,踉跄着走到沙發前坐下。她這才明白,自己根本沒有想象中那麼堅強。那些在咖啡廳裡說出的冷靜話語,那些關于重新開始的決心,在現實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我該怎麼辦?"她喃喃自語,手指不自覺地抓緊沙發墊,"他的影子無處不在..."
小貓好奇地探索着新家,跳上跳下,絲毫不知主人内心的風暴。安瑤看着它無憂無慮的樣子,突然淚如泉湧。
她捂住嘴,試圖控制自己的抽泣,但淚水像是決堤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那些被她刻意壓抑的情感,那些她不願承認的依戀,全都在這一刻爆發出來。
"我恨你,"安瑤對着空蕩蕩的房間低語,"我恨你讓我變成這樣,我恨你讓我以為自己能夠堅強..."
她抱起小貓,将臉埋進它柔軟的毛發中,眼淚卻不住地流。原來他早已是她生命中無可取代的一部分,她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掙紮,都像是在與自己的影子搏鬥。
"為什麼?為什麼我做不到?"安瑤對自己怒吼,吓得小貓從她懷裡跳開,躲到了沙發底下。
突然,一陣惡心感湧上心頭。安瑤捂住胸口,踉踉跄跄地沖向廁所,跪在馬桶前幹嘔起來。她的胃裡空空如也,卻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從體内掙脫出來。每一次幹嘔都帶走一分力氣,她的額頭滲出冷汗,雙手死死抓住馬桶邊緣。
惡心感過後,安瑤癱坐在冰冷的瓷磚上,感到一陣眩暈。她認出了這個感覺——這是她發病前的征兆。三年前的那些症狀正在一一重現:心跳加速、耳鳴、呼吸困難、極度的焦慮感,就像是被關在一個不斷縮小的箱子裡,找不到氧氣。
"不,不會的,我不能..."安瑤掙紮着站起來,扶着牆壁走向卧室。她翻開抽屜,瘋狂地尋找着那些被她扔掉大部分的藥片。終于,在最深處,她找到了幾粒殘留的救命藥。
"感謝上帝,"她顫抖着将藥片全部倒在手心,沒有水,她直接将它們塞進嘴裡,幹咽下去。
安瑤蜷縮在地闆上,等待藥效發作。窗外的光線一點點暗下去,屋裡隻剩下她急促的呼吸聲和隐約的小貓叫聲。她閉上眼睛,感受着藥物在血液中擴散,帶來一種虛假的平靜。
過了許久,也許是十分鐘,也許是一小時,安瑤終于能夠大口大口地呼吸了。她躺在冰冷的地闆上,望着天花闆,一種深深的挫敗感籠罩着她。
原來她也隻是那麼脆弱的一個人,她那僞裝出來的堅強,原來什麼都不是。那些勇敢的話語,那些堅定的決心,都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謊言。在真實的生活面前,在真實的情感面前,她依然是那個會崩潰的安瑤。
小貓輕輕踱步走來,溫柔地舔了舔她的手指,像是在安慰她。安瑤感到一滴淚從眼角滑落,消失在發間。
"我該怎麼辦?"她輕聲問自己,聲音沙啞而疲憊,"我該怎麼重新開始,如果我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她拿起手機,想給雪梅打電話,卻又放下了。她不想再次成為别人的負擔,不想讓關心她的人再次為她擔心。她必須自己面對這一切,無論多麼艱難。
夜深了,安瑤依然躺在地闆上,一動不動。她的思緒飄向很遠的地方,回到那些與他在一起的日子。那些笑容,那些觸碰,那些深夜的竊竊私語,即使知道那些可能都是他對另一個人的情感投射,卻依然如此真實,如此溫暖。
"我該恨你的,"安瑤對着黑暗說,"可我為什麼還是這麼想你?"
夜風從半開的窗戶吹進來,帶着些許涼意。安瑤終于坐起身,抱膝坐在地闆上。她必須承認一個事實:擺脫他的影響可能比她想象的要困難得多,而她的康複之路可能會更加漫長和曲折。
但至少,今晚的崩潰讓她看清了一點:真正的堅強不是假裝不受傷害,而是直面自己的脆弱,接受自己的不完美,然後一點一點地重建自己。
小貓跳到她的膝上,安瑤輕輕撫摸它柔軟的毛發,感到一絲微弱的溫暖。"我們會熬過去的,對嗎?"她輕聲問,小貓回應以溫柔的呼噜聲。
窗外,城市的燈光依然閃爍,提醒着她生活仍在繼續。無論多麼艱難,明天的太陽依然會升起,而她,必須一步一步地學會如何在沒有他的世界裡生存,如何與自己的傷痕和脆弱和平共處。
那不會是一條直線,而是一條充滿起伏的曲線。有些日子會比今天好,有些則可能更糟。但重要的是,她不會再欺騙自己,不會再假裝一切都好。
真正的愈合,從來都始于直面真相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