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聽到了風聲，也許是看到有人經常出入我的房間，在那之後的幾天我再沒見到卡爾。

這樣也好，至少他不會卷進這樣的紛争裡……我不斷這樣在心中安慰自己，但心底總會有那麼一絲遺憾。

除掉“監視”這部分，柯克是個不錯的男仆。

盡管我無法給他任何回應，他還是會不斷向我講述這座城堡中正在發生的新聞。

也是從他口中我才知道，原來就在降臨節當晚的晚宴上，居然有人在準備端給尼托伯爵的餐食裡下了毒。

而莫迪凱最近會如此忙碌，也是因為接受了排查下毒者的任務。

“……伯爵閣下當然沒事，就是好像有個試菜的守衛死了。”柯克如此說道，“莫迪凱還想瞞着這事，可城堡裡到處都是人，死了人這種事怎麼可能瞞得了那麼多天？私下大家早就傳開了，沒公開說不過是顧忌着伯爵閣下的面子……”

我閉眼坐在床上養神，聽到這話也覺得十分可笑。

是啊，很多道理大家都明白，不過礙于上位者的面子才不說而已。

這座城堡就是個小型世界。不過城堡裡的這些人是顧忌伯爵的面子，出了城堡，大家都要顧忌教廷的面子。

所以明知道一些書是正确的、有用的，依然用“寫書人是異教徒”這種理由否定書中所有的内容，封住所有有意見人的嘴……一切不過是教廷展現自己權威的手段。

城堡中也一樣。

就算那個下毒的刺客已經逃跑，莫迪凱也必須在規定的時間内找到“刺客”，按照律法處決他，這樣才能保全尼托伯爵在這裡的權威。

不過他大概沒想到，在自己忙到自顧不暇的時候，自己的對手已經知道了他最緻命的秘密……

随着慶典即将到達尾聲，看到柯克臉上愈加興奮的表情，我想，我應該很快就能得知莫迪凱的結局了。

然而，不講道理的命運之神似乎又給大家開了個玩笑。

在聽到莫迪凱的結局之前，我居然先得知了這座城堡的主人——尼托伯爵的結局。

月亮徹底在天空消失的那一天，一群衛兵突然闖進了我的房間。

他們手中的火把把房間照得比白天更明亮，似乎在尋找什麼。

不但是床底，連每一塊磚都敲了一遍，最後連我和柯克都沒有幸免，确定我們身上沒有任何他們想要的才離開

我在西塔樓住了三十多年，還是第一次被如此仔細地搜查過。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柯克也一樣，所以他趁着那些衛兵離開前問清了緣由。

“城堡裡進了刺客，伯爵閣下被殺了！”

那衛兵揮開柯克的手，嚴肅命令道：“今晚把門鎖上，所有人不許出來。如果被發現在外面亂晃小心你們的腦袋！”

這個消息來得太突然，我完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

而之後的事态發展也快到讓人難以想象。

第二天城堡中的戒嚴就結束了，柯克說要出去打聽消息後一去不回，我再也沒見過他。

不過我似乎沒有被遺忘，每天依然有人給我送飯。

那人不是柯克，不是卡爾，也不是過去那個在莫迪凱手下工作的懶惰男仆，隻是一個沉默寡言的陌生男仆。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也從來沒說過。

他每天隻出現兩次，晌午一次傍晚一次，除了送餐和收拾餐具外不做任何事，不說任何多餘的話。

我也曾用紙條詢問過外面的情況，尤其是卡爾的近況，可他看到後隻搖搖頭，說自己不識字，這讓我再次與外界失去了聯系。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仿佛又回到了過去，每天都過得沒有區别。

尼托伯爵的死就像一塊巨石被扔進湖裡，掀起一片水花後湖面終究會恢複平靜。

但要說完全與過去不同，也不盡然。

至少在他死後，西塔樓熱鬧了起來。

某天早上，我的隔壁傳來一陣叮叮咣咣的巨響。

不等我弄明白隔壁在做什麼，我房間的一面牆居然塌了。

當我的視線順着牆洞與另一邊的工匠碰到一起時，那場面真是尴尬極了。

經過對方的一番解釋，我總算知道發生了什麼。

原來，尼托伯爵死後，他的兒子雅各布繼承了父親的爵位，成為新的尼托伯爵。

而他的妻子——剛剛生下伯爵長子的佩秋拉夫人自然也成了新的伯爵夫人。

佩秋拉夫人沒有一個性格古怪的丈夫，也沒有偷情的需要，看到西塔樓這麼多閑置的房間當然想要利用起來。

她想把那些原本屬于隐士們的小房間全部打通，以此建造一間空間足夠的藏書室或繕寫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