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建華擡起了頭,緩緩地轉向孫恒所在的方位,要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這面監視窗是單向玻璃,恐怕丘建華就真的跟孫恒對上視線了。那雙金色的眼睛毫無波瀾,卻沒有在塔奧爾星上那樣令人毛骨悚然。
範辛還是覺得那個視線令人不舒服,滿臉嫌棄地背過了身,靠在監視窗上,向孫恒提問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希望他回來,小孫,但你怎麼能保證他以後不會傷害你、傷害其他兄弟呢?萬一他有傷害其他人的傾向,我是不是可以一槍崩了他?”
“可以。”範辛話音剛落,丘建華的聲音就通過音響傳了出來,雞哥和範辛都愣住了。
他們并沒有開啟設備,按理來說丘建華是聽不得範辛的這番話的。孫恒依然緊緊盯着丘建華的眼睛,眉頭皺得更緊了點:“秋哥,你不該用原力亂聽别人的心聲。”
丘建華沉默地點了點頭,重新把頭轉了回去,繼續看着鏡子中的自己。
“媽的,什麼怪物啊。”範辛向身後的審訊室看了一眼,覺得心裡直發毛,“我們是賞金獵人,強大的戰鬥力也值得我們铤而走險。咱倆也認識三年了,我對你視如己出,所以我無條件地信任你,小孫,但我的要求就是他不能傷害自己人,你能答應我管好他麼?”
“我一定會的。”孫恒鄭重地給出了保證,他還是願意相信丘建華。
“先向我證明他脫離帝國了吧。”範辛歎了口氣,他不想為難孫恒,畢竟孫恒在塔奧爾星上,已經能毫不猶豫地将那管成分未知的注射劑紮進丘建華的脖子裡,他已經“殺”過一次丘建華了,他一定能履行自己的承諾。
“秋哥,我們要問你很多關于帝國的問題,麻煩你把你知道的東西都跟我們說出來,我們要正式向帝國發起挑戰。”孫恒開啟了對話設備,對靜坐在椅子上的丘建華說道。
丘建華的臉色因為連續地無休而變得非常差,隻是表情卻依舊平靜:“我是罪無可赦的囚犯,你無需對我客氣。”
他們問了很多問題,丘建華說了很多關于帝國的情報,但到孫恒問及丘建華在帝國的過往時,丘建華就會陷入長久的沉默,無論範辛怎麼恐吓,丘建華都不會回答,隻說了一句“這些事無關緊要”。
怎麼會無關緊要。
孫恒感到一陣心痛,卻十分清楚丘建華的脾氣。孫恒在幾日前把丘建華帶回飛船的時候就感受到了丘建華身上的記憶碎片,他在銀河帝國中雖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最高審判官,卻一直隻被皇帝當成人形兵器使用,沒有休息,也沒有商量的餘地,受了傷就送去醫療部,傷還沒痊愈又繼續投入戰鬥。
在沒有緊急任務的時候,皇帝會把丘建華單獨叫到會面室,一次又一次地與他戰鬥,直到打斷丘建華的手腳,激發他的仇恨和憤怒,讓他堕入更深的黑暗面之中。
丘建華隻有在回到自己的房間之後才會摘下頭盔,會像現在在審訊室中一樣,靜靜地看着鏡子裡的自己。他持續地沉默着,像一頭失去自我的怪物,彷徨在不見天日的深淵之中。
“我還是那個問題,秋哥,你站哪邊?”孫恒停止了回憶,擡眼看着審訊室中的丘建華。審訊的時間長得就連孫恒都有些吃不消,他的嗓子發着幹,疲憊得大腦的思考速度都下降了不少。
丘建華把臉轉了過來,看向孫恒的方向,他的體力在這長久的審訊中被消耗了很多,就連範辛都能看出來他眼睛中的疲态,但他的反應速度沒有下降,就像他一直被訓練的那樣:“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站在你身邊,但你需要記住,我是罪無可赦之人。”
孫恒感覺鼻頭一酸,原本穩定的情緒在此刻近乎崩潰,他經曆了這麼多,終于等來了這句話。他可以抛棄一切,抛棄自己的身份、自己的所有、甚至絕地的教條,隻為了能重新回到丘建華身邊。
孫恒拼命地忍着情緒,有些無力地背過身去,靠在審訊室的玻璃上,用低沉而顫抖的聲音對範辛說道:“我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