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郁翡指尖很忙點着手機屏幕,正跟“大好人”分享女明星的拍戲生活,她發了個小貓咪哭唧唧的表情包過去,又說,“早上有一場戲,是我跟劇裡的媽媽吵架,哭不出來,任導是個好人,破例給我備了一瓶眼藥水。”
“嗚嗚嗚!”
“我一定要好好提升演技,靠真本事哭。”
按地位階級劃分,這位導演,是連名字乃至姓氏都沒資格傳入溫見詞耳中。但是這些天,夏郁翡沒少念,以一己之力,讓溫見詞記住了這個小人物的存在。
過兩秒,大好人簡潔回複:“嗯,下回床上哭給我看。”
夏郁翡瞬間覺得手機燙手,看到這行字也覺得燙眼。
沒想好怎麼回複。
這時,夏晞夢突然出現,纖細的手指拿着冰敷袋,遞到了眼下:“你眼睛以前做過淚腺切除手術,哭不出别逞強,我會跟任導溝通,删減掉你劇本上的哭戲。”
夏郁翡擡頭看她,慢半拍地鎖掉了屏幕。
夏晞夢舉着冰敷袋未動,觸及到夏郁翡那一雙形狀精緻卻毫無情緒的眼眸時,不由地默了下來,攝影棚周圍的世界一片寂靜,連機器運作的輕微嗡鳴聲都變得清晰可聞。
啊!
陶琅鳴氣得一聲咆哮:“來了,夏晞夢終于出招了,直接跟任導要求删減你戲份!看看,這就是你咖位小,人家咖位大,在你面前,裝都懶得裝!”
夏郁翡躺在保姆車的沙發上,正撥弄垂耳兔玩偶的尾巴絨毛,手指下意識停了好一會兒,才恢複正常。
陶琅鳴留意到她的反應,于是問着,“你也被人心險惡到了是不是?”
“沒,她找任導之前,也通知我了。”夏郁翡拍了一天哭戲,此刻被冷色調燈光明晃晃照着,眼皮到現在都是微微紅腫狀态,這戲拍的,實在是有些讓人竭力了,再多拍幾回,怕是要拍出心理陰影……
可陶琅鳴不是這樣想的,原地惱火了一分鐘。
媽的,人弱小就沒人權了?
幹壞事,還嚣張到先跑去當面羞辱一番當事人?!
欺人太甚!
他憤憤不平極了,轉身将角落裡的網購快遞暴力拆開,拿出相框,把百忍成鋼四個大字,堂堂正正地,擺放在車裡最顯眼的位置。
……
“聽小悠說,你找導演改了她劇本?”
劇組内部沒有秘密,幾乎是同一時間晚上,鐘宴紅的視頻通話緊随而至。夏晞夢睫毛溫順的垂着,沒有擡起去看平闆上的屏幕。
她兀自吃着生活助理備好的清淡沙拉晚餐——用料簡單,以綠色蔬菜為主,海鹽的鹹和檸檬的酸,都可以很好補充身體能量和糖分。
鐘宴紅翻看着演員拍攝日程,夏郁翡雖是女二号,戲份真不多,除去拍了一些進度,還剩的戲份一共隻有半個月。
現在改劇本,戲份更少了。不過鐘宴紅翻看到新改的劇本後,嘴角微扯,很輕地添了幾分諷刺,“她一貫自大傲慢的性格,會好心領你情麼?”
夏晞夢的小動作永遠逃不過鐘宴紅的法眼,繼而,又強調道:“晞夢,媽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她是這世界上最不希望你出生的人……不會同你做今生姐妹。”
夏晞夢唇齒微張,淡淡的口吻中帶着點疑惑,“她不該恨我出生嗎?”
鐘宴紅語調冷漠地陳述現實:“她該恨的是抛夫棄女的郁離冬,不再管教她的夏胤川,而不是你。”
“媽媽。”夏晞夢輕輕放下瓷筷,平靜的說:“這番話放在我十三歲前才有信服力。”
十三歲後,夏晞夢就憑借着夏胤川的《雛鳥》電影獲得最佳女主角金像獎,但是這份讓人夢寐以求的榮譽,是鐘宴紅偷來給她的。
而鐘宴紅之所以要帶上爪牙去偷,是因為《雛鳥》劇本的原型是夏郁翡,誰都想不通為何她十五歲那年對演戲就突然開竅了,任何角色都能駕馭得好,極有靈氣。
為此夏胤川以她原型,量身定制寫了一部劇本。
甚至邀請來的老戲骨和班底都是頂級配置,最後戲劇化的是,出演的卻是夏晞夢。
從此之後,夏晞夢穿着夢幻的公主裙,站在舞台中央的追光下握着獎杯,成為夏胤川往後整整十年的禦用女主角,也獲獎無數,成為演藝圈炙手可熱的年輕影後。
夏郁翡則是籍籍無名,連頒獎舞台上的台階都沒有資格邁上一步。
視頻通話被單方面挂斷。
保姆車徹底靜了下來,夏晞夢素淨臉蛋的情緒此刻也收了多半,後背單薄清瘦坐着未動一下,被純白的沙發,純白的窗簾,一切椅子和物品都是純白的給包圍着。
這是由鐘宴紅喜好安排的。
夏晞夢想,連她的人生,都是鐘宴紅安排好的。
…
十來天的拍攝轉眼就過,殺青時,夏郁翡那輛保姆車差點兒都塞不下,她把粉絲送的各種毛茸茸玩偶都打包帶回家。
還煞有其事地,提醒男保姆陶琅鳴:“貴重物品,别給我丢失了。”
陶琅鳴掃了眼跟他擠座椅的灰色水豚鼠,然後去拍了一巴掌。
夏郁翡禁止他公然虐待玩偶,甚至微擡下巴,透着一股漫不經心的美豔,說:“等我成為大明星影後,會擁有更多玩偶,你要習慣啊。”
陶琅鳴吐槽:“戲份都沒我戶口本厚的女二号而已,再說除了你的粉絲,哪有人愛看你演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