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許東山順利脫了身,象征性地給大家發了喜錢後,便毫無阻礙地走入了蘇月娘待的那間屋子裡。
許東山進屋後,張氏便悄悄地從屋裡退了出來。
這間屋子并不大,雖然那些湊熱鬧的女眷百般遮擋,但許東山還是憑借着身高優勢一眼看見了坐在床上的蘇月娘。
他的新娘蓋着紅蓋頭,穿着一身繡了許多花樣的紅喜服,坐姿端莊規矩……
旁人都說姑娘在當新娘這一日最美,許東山當真好奇蓋頭下那張顔容究竟與平日有何區别。
方才那些年輕的子侄已經鬧過新郎了,屋裡的女眷也就隻是收下新郎的賄賂錢,照着常俗教導了新郎幾句,便退到一旁去,讓新郎去接新娘。
今生頭一回也是最後一回成親,許東山緊張卻又盡量裝得從容,以此來珍惜他與蘇月娘的大好日子。
他悄悄在衣衫上蹭了蹭手心裡的汗,才朝着蘇月娘伸出手。
“月娘……我們走吧……”
蘇月娘從蓋頭裡瞧見那隻朝自己伸出的大手,她當即毫不猶豫地握了上去。
兩人十指緊扣,一看便知道兩個人都急着要奔向新的日子。
站在邊上看着的女眷頓時大笑出聲。
“瞧瞧我們新娘子!急着出嫁呢!”
“小手牽得這般緊!這得是多着急啊!”
既然心底的着急被人看穿,許東山索性也就不掩飾了,他緊牽着蘇月娘的手,帶着她大步流星地奔向堂屋。
林富貴看外甥女和外甥女婿這就出來了,不免“啧”了一聲。
這麼着急做什麼!
許東山與蘇月娘互牽着彼此,在一早備好的軟墊上跪下。
“阿舅阿妗,放心将月娘交給我吧,我一定不會叫她受半點委屈的!”
“若有違背,我定跪着任阿舅阿妗殺剮!”
許東山跪得筆直,雙目炯炯,一眼能望到真心。
許春喜趁機呈上了兩盞茶水。
許東山取了茶,分别呈給了林富貴和張氏。
“若是阿舅和阿妗同意,喝過茶後,我就帶着月娘走了……”
這話說得太過直白了,惹得一旁的林大松咬牙切齒地小聲道:
“這麼着急走做什麼?!又洞不了房!”
話音剛落,許春喜狠狠掐了林大松一把,“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腦子裡隻有那點事兒!”
就在林大松疼得五官扭曲直求饒的時候,林富貴和張氏喝下了許東山的敬茶。
蘇月娘與許東山叩别了林富貴夫婦,在激昂熱烈的喜樂聲與客人們的起哄聲中牽着手走出了林家的大門。
堂屋裡的衆人忙跟在後頭出去送新娘。
鋪在林家外的幾排鞭炮同時被點燃,炸起的紅炮皮一路跟随着走向騾子的新人飛揚。
這對新人走得飛快,急得連與跟在身邊送嫁的親朋寒暄幾句都省了,用林大松那粗糙的陰陽怪氣話來說,那就是這兩人恨不得直接飛回去洞房了。
這話一說出,定免不了被許春喜一頓打。
——
泉人自來有“娶婦以昏時”(1)的習俗,黃昏之時,迎親隊伍回到了鳳池鎮。
等候許久的許家親朋早守在許家門口等着看拜堂了。
月娘小吃鋪所在的巷子被親朋們圍得水洩不通,許東山和蘇月娘險些擠不進去了。
為了迎接這一大喜日子,月娘小吃鋪裡外重新裝點了一番。
就拿孤榻那兒來說,不僅貼了喜聯、雙喜,擺了兩盆葉子綠油油,果子金燦燦的金桔大盆栽,屋角還挂了兩頂又大又紅的喜燈籠。
自外往裡瞧,燈火昏黃,賓客說笑,處處透着一股熱鬧勁兒。
新人攜手一齊跨過炭火盆,在一片喜氣洋洋的喧鬧之中走上台階,步入堂屋。
招待客人的桌椅暫時擱置到了後院,隻留一張擺放五粿三牲糕粿燭火的四方大桌放在正中。
許東山的爹娘已經都沒了,高位上便隻擺着夫婦倆的牌位。
充當喜娘的紅姑滿面紅光地站在高位旁高聲引導新人三拜。
一拜天地,願天地昌順,衣食無憂。
二拜高堂,願父母保佑,日子和美。
夫妻對拜,願相濡以沫,白頭偕老。
三拜結束,紅姑與幾位女眷簇擁着蘇月娘回了後屋,而那些叔伯弟兄拉着許東山出了門。
還等着給蘇月娘掀蓋頭的許東山傻了眼。
普通人家可不講究什麼戌時末亥時掀蓋頭,怎麼到自己這兒就不一樣了?
他可不需要這般講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