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黃!”
禾甜三兩步走上前,壓低聲音沖還吭哧吭哧撅着屁股使蠻力的大黃斥了聲。
大黃因為使力而明顯緊繃的小身體,明顯頓了頓。
但很快它就扭過頭,瞪着兩隻圓圓的透着清澈的愚蠢的眼睛,歡喜地看着禾甜。
禾甜眉心蹙起,狠狠蹬了它一眼。
大黃歪了歪腦袋,而後又咬住少年肩膀的衣物,費力地往她面前拖,獻寶意味十分明顯。
禾甜從來沒有因為什麼人或者什麼事頭疼過,這會兒,瞧着忙得不得了的大黃,她隐隐覺得太陽穴那裡有點疼。
“停下停下快停下來!”她微蹙眉頭,招呼大黃。
大黃聽懂了,松開了口,轉頭又是一幅賣乖獻寶的表情,歪着腦袋,尾巴搖啊搖啊搖。
禾甜蹲下身,撥轉大黃的腦袋,讓它盯着地上自己撿回來的人,很認真地叫它:“這個東西,不準再往家裡撿,聽到了沒有?”
大黃搖尾巴的動作頓了頓,從忽閃忽閃狂搖,變成遲疑的緩慢的搖動。
白天它不是剛撿了幾隻活的,誇它了的。
這個也活的,為什麼不能撿。
見它還一臉蠢樣,禾甜沒忍住,在它腦袋上拍了一下:“跟這個一樣的,也不準往家裡撿,記住了沒?”
挨了打,雖然不疼,大黃緩慢搖動的尾巴到底也停住了,它看了看禾甜,又看了看地上自己撿回來的人。
大黑和小灰聽到動靜,一前一後從屋裡跑出來。
瞧見躺在院子裡的陌生人,倆崽子興奮地湊過來,這聞聞,那拱拱……
大黑蠢得都挂相了,擱在使勁拱那少年的臉。
禾甜:“……”
救不救人先不說,别把人給咬了,她忙把大黑撥開。
小灰擱那咬人袖子,撕扯的腦袋大力搖擺。
大黃登時來了勁,繼續咬着少年肩膀的衣物,往禾甜跟前拖拽。
大黑繞了個彎又折回去繼續拱。
場面混亂的很是抽象,禾甜一時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禾甜攔了一下,壓根攔不住,三崽子碰到一起,瘋了一樣,撥開這一個,那一個又變成了原樣,自家崽,又還都小,打也不好太用力,不用力,又都不聽話,沒辦法,她隻能放棄糾正自己的崽子們,轉而看向躺着地上一動不動的少年。
“去去去……”她趕蒼蠅一樣趕那仨不知道忙什麼的崽子們,準備像上次那樣,把人提溜着還原路扔回去。
手剛伸了一半,昏迷中的少年突然睜開了眼。
臉上冰涼又濕漉漉的觸感和對獸類的敏感,讓他本能驚醒,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顆毛茸茸的腦袋。
那冰涼又濕漉漉的觸感正是來自它朝自己拱來拱去的鼻子。
掉進野豬窩了?
他正要查看周圍情況,一擡眼,正正對上一雙清靈卻淡漠至極的眸子。
容焱怔了一瞬。
禾甜也微微怔了下。
隻是她向來情緒起伏不大,瞧不出來。
她從沒見過長得這樣好看的人類,哪怕末世時基因技術極大成熟,她也沒見過這樣好看的樣貌。
就是……
“哎,大黑,别拱了!”眼看着大黑要去拱人家鼻子,禾甜出手阻止了一下,還打了死命拽人家肩的大黃:“你也住口!”
容焱眼睫輕輕顫了顫。
原來是她,昨天夜裡那個聲音。
緊接着他就看到一隻兩個多月大的虎崽湊到她腳邊,和她一樣,靜靜看着他。
活了兩世,經曆過兩次生死的容焱,還是被這一幕驚到了。
小灰也停止了撕扯,和大黑圍在一起,注視着容焱。
院子裡一時間安靜極了,隻有風吹樹葉的嘩嘩聲。
禾甜盯着他瞧了好一會兒,終于開了口:“你能聽到我說話吧?”
容焱眼睫又顫了顫,以做回答。
禾甜:“我的獸崽不懂事,把你撿回來了,但我沒法救你,得把你原路送回去。”
是告知,不是詢問。
容焱眼睫又顫了顫。
他沒說話,不是不想開口,是說不了,隻目光平靜地看着她。
禾甜:“你能站起來自己走嗎?”
容焱微垂眼簾。
禾甜這才想起來,他腿斷了。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她什麼也沒做,也沒有對不起他,他這個樣子,卻讓她突然生出幾分不好意思來。
“那我就用我的方式,把你原路送回去。”她頓了頓,道。
容焱低垂着眼眸,纖長的睫毛落下一片陰影,他依然沒有開口,也沒有任何動作。
禾甜卻已經伸出手,準備像前次那樣,摟着他的腰把他提溜出去。
手剛伸出去,快要觸碰到他腰身時,少年突然擡眸朝禾甜看去。
目光銳利,猶如冷箭,哪怕沒看他,禾甜也敏銳地察覺到了,她手停住,轉頭朝他看過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仿佛從少年眼中看到了些許錯愕。
清涼的月光,他清淩淩的眸子,就這樣直直望着她,一言不發,不知是想表達什麼,還是因為寒涼,他纖長的睫毛在冷風裡,顫啊顫。
禾甜突然就猶豫了。
她從來不是個優柔寡斷的人,這個突然的反應,也讓她自己覺得很新奇。
她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得出結論——不是的。
她隻是覺得他有些奇怪。
至于哪裡奇怪,她一時還說不清。
就在她要繼續探究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