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前,就在莫莉此刻站的位置,有人用同樣的稱呼與他說話,與莫莉的謹小慎微不同,林德輕松自在。
他說:“維克托先生,我想我并沒有違反任何一條校規。”
不等主人發話,林德自顧自地坐下,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絲毫沒有作為客人的自覺。
桌上的機械鴉頂着黑曜石眼睛盯着林德,它的喉嚨中發出“嘎”的聲音,似乎是在控訴它。
這隻機械鴉與學院同名,叫羅德,莫莉的錄取通知書正是由它送去。
而在那一天還發生了一些小小的,不為維克托所知的事。
比如,林德通過羅德的眼睛看到了莫莉的長相,她是一個看起來很瘦弱的女孩,但是卻有一雙聰慧的眼睛,目光很沉靜。
維克托端坐在辦公桌後,他雙手交合,搭在桌上,眼皮一撩,“你的行為算是公器私用,不合規矩。”
羅德适時地嘎嘎兩聲,算是應和,它提醒過他這不合規矩的。
林德是他的副手,也是他的朋友。兩人相識多年,從十幾歲到二十幾歲,林德一直是自由散漫的性子,沒變過。
有時候維克托會覺得頭疼。
在正經的事情上林德會收起玩鬧的心性,每件事都能做到讓維克托滿意。
其他事情就未必了。
林德忽然正襟危坐,神情随之變得嚴肅,“維克托,我并不是好奇心作祟的人。通過羅德的眼,我看到了那個女孩的長相,她太瘦了,你明白嗎?”
瘦弱到并不适合在軍校學習。
即使是貧民區的孩子也不該如此營養不良,甚至她的資料上面顯示她的叔叔嬸嬸是洛城的商人,算是中産階級的家庭,她的模樣就更顯得奇怪。
除非是她本人有特殊的愛好,享受饑餓,或者……她的家人虐待了她。
林德說的話維克托聽得明白。
“她做過檢測,基因很健康,沒有特殊疾病,否則學院不會讓她拿到通知書。你也更應該明白,我們不能讓一個年輕人的夢想破滅,不是嗎?”
尤其是在軍事學院招生率年年下降的情況下。
聯邦政府做過調查,今年的新生入學率比去年下降了百分之五,且這個數字将會一直降下去,究其原因還是因為異種生物。
在如今的情形下還願意報考軍校,立志成為軍人的年輕人都值得被鼓勵和給予機會。
林德又恢複了那副輕松愉快的神情,他靠在身後的沙發上,“我承認你說得對,我們不能抹滅年輕人的鬥志和信心,太瘦了多喝幾支營養劑就可以解決,反正第一學期的期末考試才決定一切。”
羅德學院第一學期結束後會有一場考試,進行筆試和實戰兩項内容,不達标者會被強制勸退。
他的眼睛落在維克托身上,這個人給人的感覺未免太過不近人情。
林德說:“你看過了她的身份信息,知道了她的身份。所以我在想,你不會不會對她進行特殊關照。”他當然是在開玩笑,維克托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他不會偏袒任何人。
莫莉的身份信息顯示她父母雙亡,夫妻二人均喪生在著名的卡厄斯爆炸案中,留下僅有三歲的女兒。
維克托果然無動于衷,“雖然她和那件事有關系,但是我和她沒有任何關系,即使有我也不會做出不合規的事。”
在林德再三保證不會出現此類事後,維克托才放他離開,一出門遇見了方才事件中心的女主角,他下意識看了她一眼。
心中有預感,事情好像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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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克托接受了這個禮貌而疏離的稱呼。
于是莫莉繼續說:“我是新入學的莫莉,那天在校門前,是您替我解的圍,我很感謝您,所以今天特意來向您道謝。”
她怕維克托貴人多忘事,還特意加上前情提要,多貼心。
莫莉一口一個“您”,态度誠懇,語氣禮貌。
眨了眨眼,維克托沒有回應。
下一秒,他說——
“不用對我稱呼‘您’,我的年紀還沒有那麼大。”
莫莉大腦宕機一秒,然後她問出了一個反應過來後想咬斷舌頭的問題。
“那麼您多大年紀呢?”
空氣靜默了,莫莉心說完了完了,她怎麼說話淨踩雷,他不會生氣吧?
她觀察着維克托的神情,眼神卻瞟到了他臉以外的其他地方。
今天他脫去了制服外套,襯衫沒有一絲褶皺,隻有袖口微微卷起,露出緊實而有力的小臂,還有幾道疤痕,顯得更性感了。
莫莉走神了将近十秒鐘才回過神來,幸好自始至終他沒什麼變化,隻是在聽她問出這個問題時有些意料之外似的。
她想着說些什麼話找補,話沒出口,維克托說:“我今年二十八歲。”
當與比你地位高的人談話時,無論對方說什麼都要打圓場,不能讓話掉在地上,更何況面前這位是莫莉抱大腿的對象。
她脫口而出不假思索的溢美之辭:“維克托先生真是年輕有為。”大她八歲,不算年紀大,年紀輕輕就爬到了今天的位置,擔得起一句“年輕有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