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做什麼?
維克托的話語在莫莉的耳旁萦繞,她竟然也開始反問起自己,她到底想做什麼。
得到的答案是,她隻想活着,不想莫名其妙地和其他人結婚,她想回家。
回到真正的家。
但是好像已經沒有可能了。
這個世界的一切都超出了莫莉原本的認知,異種生物橫行,科技高度發達,同時在某些方面也極其落後。
尤其是她現在進了軍校,如果她能順利留下來,那麼她再次死去的概率非常大。
莫莉隻是在思考,隻是她的表情看上去像是很為難,有不便說的難言之隐。
結合着初次見面時的場景,維克托幾乎立刻做出了猜想和判斷。
他與異性的交際很少,更别說要他安撫一個小他七八歲的女孩子。
維克托說:“是因為菲利克斯嗎?”
他認識菲利克斯的母親藍越,她算得上是聯邦政府内最優秀的一批人。
年少時從軍,後從政,她的能力所有人有目共睹。
工作上,她一絲不苟,雷厲風行;私下裡,她也十分關心下屬。
藍越唯一讓人诟病的大概就是她的兒子。
在别人眼裡菲利克斯就是一個一事無成,高傲自大的孩子,絲毫沒有遺傳到他母親的頭腦和謙遜。
可是大家又不是不能理解藍越。
因為藍越的丈夫在十五年前與異種生物作戰時身負重傷而亡,菲利克斯是兩人唯一的孩子。
少年夫妻一路走到今天,結果丈夫卻死在戰争中,兩人都為政府和民衆做了許多貢獻。
大多數人會在與菲利克斯的相處中心生厭惡,又因為他的母親生生地壓下去。
畢竟,他隻是性格差,沒有真正地害過别人。
莫莉不清楚他父母為民衆做出了什麼貢獻,即使知道她也不會因此原諒菲利克斯。
一根刺紮進皮膚,莫莉覺得痛,拔掉它是天經地義,她為什麼要在乎這根刺是如何誕生的?
至于維克托的問題,她該怎麼回答?
誠實地說,像菲利克斯那種愛打嘴仗的小屁孩,莫莉并不放在心上。
不過這時候他隻能當做唯一的借口。
貿然說出實話太唐突了,維克托恐怕并不想了解她的家務事,而且也不歸他管。
菲利克斯和她的矛盾就不同了。
誰讓維克托是個有責任心的負責人呢,他一定會管。
莫莉醞釀出一點委屈,說:“我有點怕。”
話沒說完卻已經不言而喻。
她能怕什麼,當然是怕菲利克斯利用裙帶關系整她。
莫莉的回答完全在維克托的猜想中。
維克托看着眼前的女孩子。
她比他初次見到她時的狀态好了很多,不再是弱不禁風的瘦,臉頰也有了肉。
莫莉的長相偏東方式的靈動,眉毛、鼻子、嘴巴都是恰到好處的形狀,尤其是那一雙眼,十分澄澈。
“楚楚可憐”四個字乍然間出現在維克托的大腦。
他再次安撫她:“這是在學校,他不敢對你做出什麼,如果菲利克斯真的違反校規,學校會按照規定開除他。”
是的,菲利克斯還沒蠢到真的對莫莉做出什麼實質性上海,但他惡心人啊,給人造成精神攻擊。
莫莉有足夠的心理承受能力,不代表她不在乎。
她裝出欲言又止又十分為難的模樣。
“他沒有實質性地傷害到你,卻對你造成了困擾,對嗎?”
維克托一針見血地說出了這件事情的本質。
就是菲利克斯對莫莉單方面的精神霸淩,他用言語挑釁,隻要他不承認,學校也沒辦法對他做出什麼處分。
如果是在軍隊裡,維克托可以直接對霸淩别人的人做出處罰。可這裡是學校,都是學生,他以前的經驗通通失了效。
莫莉立刻點頭,也許是陽光熱烈,乍一看竟然像眼角盈滿了淚水。
感受到強烈的光線,莫莉下意識地眨了眨眼,避過直面而來的太陽,她微微挪動身子,竟正好站在了維克托的對面,維克托高大的身軀完全擋住了他背後的陽光。
她微仰着頭看維克托,“我希望您可以适當地對菲利克斯進行口頭上的警告。”
莫莉又在無意識地對維克托使用“您”這個詞。
維克托心情複雜,一時間居然不知道他在莫莉心裡究竟是什麼形象。
“所以你做的那些事情都是為了讓我幫你教育維克托麼。”
他用的是陳述句,仿佛已經對這件事情蓋棺定論。
維克托很能理解。
菲利克斯母親的地位特殊,又與霍爾登校長有沾親帶故的關系,在其他人的角度來看,得罪菲利克斯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維克托就不一樣了。
他是臨時負責人,不會在羅德學院待很長時間。況且他本身也是議會議員,和菲利克斯母親屬于同一等級。
莫莉揣測着維克托的想法,可惜,她沒能在維克托沒什麼波瀾的臉上看出什麼,生氣或者指責都沒有。
他很平靜。
莫莉一臉惶恐,連忙解釋:“并不全是這個原因……在報名的那天是您幫助了我,我覺得您算是我的恩人。”
莫莉試圖用“感恩”替代“賄賂”這一行經。
畢竟知恩圖報是值得肯定的,是美德,而賄賂是帶着目的性的。
像維克托這樣的人恐怕最厭惡别人帶着目的性接近他。
怕維克托不信,莫莉又補充:“我後來才知道菲利克斯的身份,所以更加相信,如果那天不是遇到了您,别人恐怕不會對菲利克斯有什麼影響。”
維克托的目光在莫莉臉上定格兩秒。
确實是普通人最真實的表現,她眼裡有惶恐、真誠,還帶着一絲小心翼翼。
我就那麼可怕嗎?維克托差一點問出這個問題。
他說:“你的意思是你所做的一切是為了向我表示感謝,是嗎?”
莫莉點頭。
“好,明白了。”
?
莫莉心中疑惑,他明白什麼了?管他呢,反正混過去了。
維克托擡手看了一眼手表,“五分鐘後我有一個會需要開。”
莫莉後退兩步,“那我不打擾您了,再見。”
她的步子肉眼可見地輕快,走出兩步她感覺不對勁,背後好像有雙眼在盯着她。
不會是維克托吧?
想到這裡,她渾身像爬滿了螞蟻一樣不自在,差點崴了腳。
莫莉的身影在路的盡頭消失。
維克托的目光随着她的身影一直走到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