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年一聽許之這麼說,瞬間就慫了,什麼洗澡擰毛巾,都是他為了有台階下,找的說辭罷了:“太、太麻煩了,我一天不洗也沒事。”
“在外面跑了一趟,不洗幹淨怎麼行?”許之幫他關上門,“快點,等下水要冷了。”
許之無論語氣還是表情都非常正經,讓李斯年覺得自己多想些什麼都是罪惡似的,再推辭就顯得欲蓋彌彰了。
于是他隻能硬着頭皮,隔着一道門,窸窸窣窣脫了衣服。
用半濕的毛巾擦了手臂和背,李斯年正有點“偶像包袱”的想把毛巾疊整齊一點再遞出去,許之就仿佛有透視眼似的,時間卡的剛好,在門外輕輕敲了敲。
李斯年隻好将門打開一條縫,不大不小正夠一隻手伸出去。
許之接過他手裡的毛巾,放進熱水盆裡,淘洗的聲音從門縫隙傳來,奇怪的是,聲音落進耳中,就莫名其妙燙得很,仿佛冒着泡,咕噜噜一路滾到李斯年心裡。
隔着一道門,他看不到外面,卻阻止不了想象——
那條毛巾剛擦過自己的皮膚,沾了汗,現在正被許之白皙纖長的手指拿着,在熱水中舒展,再拿起來擰幹。
真是……
要了命了。
“诶。”
李斯年一個激靈:“啊?什麼?”
門縫之間,許之拿着毛巾的手搖了搖,他聲音有些無奈:“接着啊。”
“噢,好。”李斯年趕緊去拿,都沒發現自己下意識伸出的雙手顯得有些虔誠。
他總共就往外遞了兩次毛巾,隻想趕緊結束這難熬的時間,然後又借口說要刷牙,在衛生間裡多呆了快二十分鐘。
直到門外水盆裡的熱水涼透了,他身體裡那股火也終于降了溫,才敢出來。
碗筷鍋碗都收拾好了,隻剩淡淡的飯菜味殘留在空氣中。
窗外夜深,為了省點電費,許之已經把大燈關上,隻留桌上一盞台燈。
黃色調的燈光像是透明的蟬翼,将許之溫柔的包裹其中,他神色認真,正拿着筆,算牆上的賬單。
“下周末就要交房租了,按照打工收入預計來看,還差大概920元。”
許之半個身體轉過來,手搭在椅靠上:“你上次說的法子怎麼樣了?如果不行,我還有個兜底的方案……”
“不用不用,挺順利的,你就别擔心了。“李斯年換了一身睡衣睡褲,天漸漸冷了,課桌通常都留給許之用,他早早就鑽到被子裡玩手機:“就是買家也是個學生,要下周手裡才能周轉開,我最遲周六晚上把錢給你。”
“這樣啊。”許之稍稍松了口氣,這樣好歹這個季度的房租就能湊夠了。
雖然下個季度的房租還要從零存起,而且寒假、過年期間,會有很多地方休假停工,活兒更難找……但那些不可控的未知,就留給之後再煩惱吧。
許之攢的那部分錢還放在碧水名城卧室的餅幹盒裡,他盤算着等下周上完課,周六白天回去一趟取了,順便再把過冬的衣服收拾來。
一邊想着,一邊從床尾鑽進了内側的被褥裡。
不知為什麼,兩個人睡,哪怕不是蓋同一個被褥,也會比一個人睡要更容易暖和些。
許之往年入冬後,都是手腳冰涼的一覺到天亮,但今年這個情況要緩解不少。
李斯年這邊刷着手機,餘光瞟見這人又把自己裹成了一個蠶繭,好看的小臉半邊陷在柔軟的枕頭上,眼皮子已經在打架了,像是一隻可愛的、毫不設防小動物。
李斯年心中某處變得很軟,他悄無聲息的關上台燈,将手機鎖屏,放在枕邊,一同睡去了。
期末考試越來越近,作業多、日子充實,時間也就過得快,轉眼又到了周末。
李斯年周六排滿了家教課,早上七點半就出了門。
許之也先去打了份零工,交班後已經是下午三點,他提前微信向李傾諾确認過李宇和許茜人還在慶城,然後坐公交,回了趟碧水名城。
盡管是白天,這裡還是一如既往的安靜,院子裡的樹被修剪過,就像是圖畫裡那樣完美、毫無分叉枝丫的模樣,玄關大理石明亮潔淨,甚至能反射出人影。
李傾諾聽到聲音,端着喝一半的豆漿從餐廳走過來,見隻有許之一個人,有點意外:“我哥沒跟你一起回?”
“嗯,我隻是來拿些自己的東西,他今天在上家教課。”許之說着,挎着雙肩包上二樓,進了自己的卧室。
屋内一切都像是離開那天,毫無灰塵的地闆暗示着趙嬸其實仍然每天會進來打掃,隻是除了打掃,其他一概沒動。
許之從架子上取下餅幹盒,又打開抽屜,手伸到抽屜深處摸索片刻,找到了餅幹盒的蓋子。
蓋子内側用膠布粘着一個用紙包着的長方形卡片——那是許茜很久之前給他辦的卡,裡面放着所有許茜給他的、他一分沒動過的錢。
許之看着餅幹蓋子,不知想了會什麼,最後還是沒有撕下那卡片,而是将餅幹蓋子擰緊,整個塞進了背包裡。
正要往門外走,卻看到李傾諾拿着一個信封,做賊似的等在門口。
“我又賣了兩本漫畫,應該夠你們湊齊這個季度的房租了。”她小聲說着,又伸頭去偷看廚房方向的趙嬸,将信封塞到許之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