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年毫無睡意,他閉着眼,在一陣陣風的動靜裡去聽許之的呼吸聲,越來越沉,大概已經睡着了。
他悄無聲息的睜開眼,黑暗中,許之的眉眼鼻唇隻剩隐約可見的輪廓。
李斯年此刻心跳已經漸漸沒那麼快了,轉而是一種極緻的滿足感,仿佛心是一個氣球,被吹得鼓鼓的、麻酥酥的,他覺得自己是這世界上最幸運的人。
隻要許之在身邊,他就再沒什麼所求、也沒有什麼所畏。
-
“你借重鉻酸铵做什麼?”董老師批改作業的手一頓。
“上學期的那個實驗,我沒做好,想再做一下。”李斯年說。
董老師反應過來:“喔,那個,其實成不成功都沒關系,原理曉得就好了,高考也不考那個實驗的實操。”
“但我還是想完整實現一次。”李斯年語氣很認真,“不然總有些遺憾。”
董老師知道他向來對于化學相關的東西都是這樣追求完美,能有這樣的學生,作為老師自然也是很欣慰的。
于是他站起身,在材料成列櫃裡翻找片刻,拿出一個玻璃瓶:“用這個吧,别班的老師前兩天課堂示範時正好剩了點。”
李斯年看了看顔色:“三氧化二鉻?”
董老師點頭。
李斯年卻是把瓶子遞還了回去,禮貌而挑剔:“試劑和現制,在催化效果上可能有些許區别,我怕影響實驗效果。”
董老師反而一笑:“好好好,較真也是好事,不過辦公室沒有重鉻酸铵,你等我回頭去實驗室找找。”
“謝謝老師,那我明天再來問您。”李斯年說。
董老師隻當他是求知若渴:“這麼急呢?放心吧,肯定有,但具體實驗時要在老師的監控下進行,到時候我和你約一個沒課的時間。”
李斯年滿口答應:“好,謝謝老師!”
董老師那邊說到做到,次日就讓方行舟給李斯年帶了話,說實驗室裡有重鉻酸铵,但他第二天正好有一整天的會,叫李斯年後天上午大課間時去實驗室門口等他。
魏旬被革職之後,化學課代表的位置一天不能空,收發作業、整理歸總的活兒都要有人幹。
但現在已經是高三下學期了,班會時間早就被各科占用,專門投票選也沒太必要。
于是董老師大手一指,就讓化學成績墊底的方行舟兼任語文和化學兩門課的課代表,希望他能借此提高一下對化學的重視程度。
方行舟隻覺得是天降大雷,被劈得外焦裡嫩,但又不敢反抗,隻能每天笑臉賠給董老師,轉身的牢騷對着李斯年等人發。
“老董頭是不是故意整我呢,做課代表和提高成績到底有什麼關系?我現在一人拆成兩半用,寶貴的時間全都用在雞零狗碎的活上,實驗室裡那些試劑以前都是魏旬整理的,我想找一個都費死勁兒了!有這時間,我刷刷題不香嗎?”方行舟哭喪着臉。
“得了吧,之前空閑時,也沒見你刷題啊。”李斯年笑。
“哪有,我隻是刷得是語文閱讀而已,說真的,我不懂你們這些喜歡化學的人,到底是為了什麼,那些元素和公式簡直太枯燥了,我看着就腦袋大。”
“化學很浪漫啊。”李斯年笑容微微收斂。
方行舟仿佛聽到兩個完全不相幹的詞:“你是不是學傻了?”
李斯年一邊将桌上的課本卷子歸置整齊:“明明都是看起來平淡無奇的東西,隻要碰撞在一起,就會産生意想不到的反應,還不浪漫麼?”
方行舟仍然搖頭:“看來學霸的世界,我真的無法了解。”
他吐槽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對着明天要交的兩張化學試卷發愁。
距離下節課上課還有幾分鐘,李斯年回頭看了眼,許之不在座位上,于是拿起自己已經寫完的卷子,湊到方行舟旁邊:“要參考一下麼?”
方行舟接過卷子一看,喜上眉梢:“不愧是好兄弟!”
李斯年看他已經熟練的“參考”起來,更壓低了聲音問:“那個……實驗室大門鑰匙是不是課代表和老師各有一把?”
“是啊。”方行舟頭也沒擡。
“你的能先借我一下嗎?”
方行舟筆稍稍停頓,去看李斯年:“你要那個幹嘛?”
李斯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我想先練練那個實驗,不然回頭在董老師面前萬一做砸了,有點丢臉。”
“這……”方行舟有些遲疑,“可是老董頭給我時,囑咐了好幾次,說拿了鑰匙就要全權負責,不讓外借。”
李斯年歎了口氣,表示十分理解的點頭,努力掩飾了語氣裡的遺憾:“啊,那就算了,不給你添麻煩。”
說完,就回到自己桌前。
方行舟看着李斯年一臉失落的表情,轉過頭,目光就落在李斯年和自己那兩張并排擺放的卷子上。
他拿起筆寫了幾行字,越想越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太不夠意思了,不過是一把鑰匙而已,兄弟需要,幫一下又怎麼了。
難道自己當了課代表之後,也無形之中變得拿腔拿調了麼?
那和魏旬那個家夥有什麼分别!
方行舟深呼吸,終于下定決心,把筆往桌上一放,湊到李斯年旁邊:“我答應了老董頭,鑰匙不能給,但你什麼時候要去練習,我去幫你開門!”
李斯年知道方行舟一定會吃這一套,但臉上還是驚訝又感謝,低聲和方行舟說了一個時間:“真的謝謝你。”
方行舟擺擺手,笑道:“嗐,誰叫咱們是好兄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