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甯枝則還是老樣子,連衣裙配披肩長發,溫柔之間更多了些女人味。
“不敢不敢。”方行舟哈哈大笑,許久不見的拘謹在這笑聲裡消散,“體育課代表、級花,我都記得呢,不敢忘。”
他将人引去舞台靠右的那張桌,已經有其他幾個同班同學在那了,大家見了班長,也都站起來迎。
黃錦婷從前在班裡,上應付老師、下關照同學,也不因着“官職”而拿腔拿調,是故威望很高,畢業後的幾次同學聚會,也都是她組織的。
班長一來,這一桌的歡聲笑語便多了起來。
宴席時間将至,大門前已經空了好幾分鐘無人再來。
“行舟,咱們差不多要進去準備了。”新娘說。
方行舟擡手看了眼表,目光還在往遠處看,忽然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趕緊揮着手,下了兩步台階。
“就等你呢!”方行舟笑道。
來者穿着件灰色西裝外套,白色襯衣裡還打着暗紋領帶,寬肩高個,長腿闊步,很快便走至眼前。
他車鑰匙尚未來得及收進口袋,就這麼晃悠悠地挂在指尖搖着,穩步一站,頗有些灑脫不羁的感覺。
“臨時有個視頻會議,不好意思啊。”
方行舟已經聽慣了他低沉而略帶沙啞的音色,國外的康複機構做得不錯,換做不知道的人,也并不會察覺到這是聲帶受過傷,還以為天生便如此。
“沒事,正正好。”方行舟勾着他的肩膀,邊往裡邊打趣,“你這小子今天怎麼穿得這麼招眼,等下進去了,别人是看你還是看我。”
李斯年腳步一頓,笑着就要脫外套。
方行舟連忙按住他的手:“得了得了,隻穿襯衣更顯身材了。”
“我就叫你平時有時間多運動運動,年紀輕輕就有啤酒肚了怪誰?”李斯年打趣道。
方行舟将人送到門口:“右邊那張桌,班長他們在的那個,看到沒?”
李斯年順着他指向望去,目光挨個在每個人臉上掃過,然後轉過頭:“嗯,你們快去準備吧,我自己過去就行。”
方行舟點頭,帶着新娘繞到側邊的通道,往後台去了。
李斯年沿着牆邊,低調地走到桌邊,拉了一個空位坐下,正好就在班長旁邊。
黃錦婷側頭看了人,有些驚訝,“李斯年?”
随着她不大不小的聲音,一桌上原本低頭看手機的、側頭瞧舞台的人們紛紛轉過頭來。
“真的太久沒見了,之前同學聚會,你都沒來。”黃錦婷說。
“嗯,時間不湊巧,那幾次我人都不在國内。”李斯年客氣一笑。
聲音一出,桌上衆人神色各異。
明耳人都能察覺到這不是青春期變聲會造成的改變,其實大家多多少少都聽說過關于李斯年在火災裡受的傷,但如今真正當面看見聽見,又是不一樣的感覺。
李斯年宛若沒注意到這短暫的沉默和停頓,他低下頭,将面前稍顯偏移的碗筷擺正。
從黃錦婷等人的角度,能看到他左側下颚線附近,有約半掌大小的一塊皮膚顔色與旁邊不同。
雖然明顯是經曆過極好的修複,但那片皮膚與周遭相比,還是更白、更薄,甚至隐隐能瞧見下面的毛細血管,一直從下颚線延伸到衣領之下。
這恐怕也是在那次火災裡留下的。
黃錦婷愣了一瞬,便立刻挪開了視線,清了清嗓子撇開話題:“那你這次回國後,還走嗎?”
“不了,以後應該會留在國内。”李斯年答。
“也挺好,國外飲食和生活習慣之類的終究還是比較難适應。”黃錦婷大學時期也因為交換生而去美國上了一年多的學,“以後同學聚會,我再叫你啊。”
“好。”
話到這裡,禮貌客套且無法再繼續下去。
黃錦婷與肖甯枝、孟暢暢對視,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無聲的歎息。
畢竟已經八年過去,太多太多事情都變了。
物是人非的感覺總讓人無可奈何。
好在尴尬的氛圍沒有持續很久,音樂響起,婚禮正式開始了。
與所有的婚禮流程都差不多,新郎站在台上、新娘從門口緩緩而入,二人執手,在司儀的帶領下說出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誓言。
雷鳴般的掌聲中,新郎新娘交換戒指、互相擁吻。
每一份愛情和婚姻的開始,或許都是這樣真摯。
不會有人是懷揣着或許會破碎的心情,走上這充滿祝福與花瓣的舞台的。
儀式期間,菜就陸續開始上了,而李斯年靜靜看着台上二人禮畢下台,才低下頭,拿起筷子。
江城的酒文化算是比較濃重的,兩對新人下台敬酒,杯杯都得見底。
新娘那邊是備了雪碧充數的,但新郎卻不能打馬虎眼,一圈下來,方行舟明顯已經快醉了。
而兩邊長輩與親戚中又有幾人趁着熱鬧,抓着酒瓶非要再與新娘多喝幾杯,方行舟攔在前面,将人先推去了後台,自己去陪酒。
就這麼又鬧了快半小時,宴席幾近散場,方行舟也醉得不省人事。
李斯年留到了最後,方父去送一些醉酒的親戚去酒店事先開好的房間了,隻剩方母和一身旗袍的新娘看着方行舟。
倆人合力也擡不起爛醉的方行舟,正躊躇着。
于是他起身走了過去。
“阿姨,你們先去招呼别的人,我把他扛去房間吧。”
方母認得李斯年,于是将房卡給了他:“謝謝了啊,斯年。”
“不會。”
李斯年将人手臂一擡,往肩上扛着,就往廳外的電梯走去。
方行舟醉得沉,隻知道左腿打着右腿往前走,李斯年好不容易将人弄到19樓房間裡,出了一身汗。
他脫了外套,去冰箱裡擰了瓶礦泉水喝,半瓶下肚,就看到原本躺靠在沙發上的方行舟坐了起來,眼神迷瞪瞪地,看着他手裡的水。
“口渴?”李斯年開了瓶新的,遞過去,“你也太實誠了,這種敬酒,倒也準備點白開水往裡兌啊。”
方行舟咕咚咕咚喝了幾口,冰涼的水似乎讓他清醒了幾分,他環顧四周:“這、這哪兒啊?”
“還能是哪,你的新房啊。”李斯年笑。
近幾年,很多新婚夫婦都會這樣把酒店當做新房,省得接親時将家裡鬧得亂七八糟難收拾。
方行舟直直盯着鋪着大紅四件套的床,又擡頭去瞧牆上的大紅喜字。
半晌,問出一句:“菁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