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心吧,一般這種到了半夜還會再燒起來。”她擦着桌子,經驗之談:“反正我每次生病都這樣。”
“我們這個時間去超市還有東西賣嗎?”
陳況扭頭掃去一眼,“有,而且打折區的東西不少。”
“部分菜和水果他們會前一晚就上架,反而新鮮。”
喬鈴點頭,學到了:“這樣啊,不下廚的人還真不了解。”
陳況随便轉着看,最後在她的工作台前停下,瞧見桌子上有幾張畫了圖案的棕色硬闆,若有所思。
“上次來看到了就想問。”
她直起腰,把抹布扔進水桶,“什麼?”
陳況回眸,指向他左側這個一直擺放在店裡的玻璃展示櫃。
“你擺着的這個,是苗族銀飾麼?”
喬鈴怔忡,視線緩緩望向那個被保護在玻璃罩下的銀色冠冕。
“啊……嗯。”
說是頭飾,其實并不嚴謹。
苗族的純銀頭飾包括銀角、銀扇、銀帽、銀圍帕、銀飄頭排等等。
但擺在這裡的這個,是個不完整的“半成品”。
除了銀帽和花紋沒刻完的銀圍帕以外,其他的部分都還沒有。
但即使不完整,現有的這兩個部分制作的精細程度令所有人路過都禁不住停下來細細觀看一番才滿足。
陳況睨着她欲言又止的表情,“不想介紹也沒關系,我隻是随便問。”
喬鈴搖頭,拎着水桶走過來,“沒關系,我既然擺在這兒就說明不是秘密。”
“你是苗族人?”他問。
她擦幹淨手,“不是,我随我爸爸入了漢族的戶籍,我媽和我外婆是苗族人。”
“這個算是我外婆的遺作,”她把玻璃罩摘下來,把銀圍帕上面剛镌刻了一半的圖騰花紋給他看:“她做到這裡的時候就去世了,你看,镂空的地方沒做完。”
“她走了之後我才知道,這是打給我的呢。”喬鈴笑笑,把東西穩穩放回去,“我一直以為她不喜歡我。”
“為什麼?”陳況目光沉靜。
“可能是因為我媽不願意繼承她的手藝跑出了山村,和她鬧僵了?不知道。”她說得很不确定,聳聳肩。
“按照那邊的傳統,女孩出生以後家裡人就會給她攢這樣一幅嫁妝,有頭飾,耳飾,頸飾,出嫁時的銀飾越大越精美,女方的臉上就越有光。”
“其實其他部分也有的,但是外婆去世以後,她做好的那些零件全都被舅舅們偷走賣掉了。”喬鈴歎氣,有點可惜:“等我們一家回到村子裡的時候,這套頭飾就隻剩下這些了。”
“為了這個我媽跟他們大吵一架,但沒用,就算追回來那些東西也早就被融了。”
陳況又看了眼她放在桌子上的畫紙,猜測着直接說:“你想替你外婆做完這套飾品。”
喬鈴愣住了,随之用一種不敢相信的目光仰視他。
“你……”怎麼猜到的。
他不了解這些,但精美的手工制品生而令人欽佩,“我聽你哥說你小時候是在那邊長大的,學過這個?”
她颔首,神色飄過幾分不自在:“算是學了吧,聽着砸銀的聲音長大的。”
“雖然我外婆一直很看不上我。”
陳況蹙眉,視線始終在她臉上:“為什麼。”
喬鈴傻笑了一聲,拿起黑布把玻璃罩鎖上,蓋好,做完一系列動作才回頭含糊答了一句。
“因為我沒天賦嘛。”
“她以前說,我學一輩子也是浪費時間。”
…………
關了店,喬鈴跟着陳況去了超市趕了個夜晚場,買了一堆蔬菜水果和零食填補庫存。
濱陽的秋天比其他城市來得快,晚上溫差逐漸拉大,她怕陳況在外面着涼,提議随便吃點趕快回去。
手作店裡的話題最後不了了之,可能是因為陳況看出了她不想繼續說下去,就幹脆中止了話題,自然而然說起了去超市的事。
喬鈴松了口氣,仿佛逃過了一劫。
因為陳況,家裡這個二手的小冰箱被填得滿滿當當。
時間太晚,父母都已經休息了,她就沒提離開的事。
喬鈴看着很自覺地收拾廚房的男人,忽然緊張起來。
那今晚算是真正意義上共處一室的“初夜”啊!
陳況把肉放到冷藏,本來想問裡面已經過了保質期的冰淇淋還要不要,“喬鈴,這個……”
他擡頭,停了話。
她猛地回神:“嗯?”
他露出幾分戲谑的費解:“你臉紅什麼?”
喬鈴呆住,擡手碰了碰臉。
!!
“沒有啊。”她躲開,“……瞎說。”
陳況似是好笑,沒說什麼,低頭繼續放東西,把過期雪糕拿出來點了點:“這個扔不扔?”
“扔。”她都忘了問為什麼,慌慌張張轉身去浴室:“我先,那個洗漱一下,你收拾吧。”
然後逃進了衛生間。
洗了澡,喬鈴徑直鑽進卧室關了門,之後多一句話都沒和住在客廳的那個人說。
雖然把自己鎖在卧室裡,她還是忍不住豎起耳朵留意門外窸窸窣窣的動靜。
浴室被第二個人用過之後,客廳的燈全部熄滅,家裡歸為安靜。
夜晚甯然。
喬鈴躺在床上,瞪着眼睛盯天花闆,被自己咚咚亂撞的心跳吵得睡不着。
陳況的存在比她想象得還要恐怖。
哪怕關着門,隔着牆。
她還是難以忽視,忍不住去想象此刻躺在沙發床上的男人。
他洗澡肯定用了她的東西,也不知道玫瑰味的洗發水在他身上會不會更好聞。
……要是半夜裝作口渴去喝水,就能趁機看到他了。
上次就覺得他睡相很好。
啪。
喬鈴打了下自己的臉。
想什麼呢!
真要這樣做,萬一被他發現了,豈不是被陳況說準她就是那種把人拐進家方便耍流氓的人!?
克制,克制。
喬鈴滿腦子都是門外的男人,實在受不了,躲進被窩裡打開手機開始報複性浏覽簧色漫畫。
事到如今,隻有吃點山珍海味才能轉移在陳況身上的注意力了!
…………
翌日清晨。
因為生病放了假的陳況回歸了正常人的作息時間,昨晚睡得早,所以醒得就早。
喬鈴說對了一件事,她的家确實能讓他睡得很好。
準确來說——是踏實。
陳況晚上又燒了一會兒,吃了藥一覺過去早晨舒服多了,他口幹舌燥起床喝了水,然後進衛生間刷牙洗臉。
洗漱完推開門,陳況迎面看見喬鈴從卧室搖搖晃晃出來。
陳況掃視她亂糟糟的頭發,“醒這麼早?”
她沒說話,眼皮耷拉着,神态有些渙散。
喬鈴走到他面前才停下腳步,雙眼惺忪。
“……”
兩人一高一矮杵在衛生間門口,相對無言。
喬鈴揉着眼睛,開口沒好氣:“真是服了……怎麼又是你呀。”
陳況:?
“每次我看點那個你就來。”她歎氣。
他思考了好幾秒愣是沒理解她的意思,剛要說話,面前人忽然湊近——
喬鈴迷迷糊糊像還沒睡醒一樣,雙手按住他的胸膛,果斷把他推到牆邊。
男人隔着衛衣的胸肌溫熱結實,手感如出一轍的好。
她嘿嘿一笑,盯着他的胸,使勁抓了一下。
陳況倏地低哼一聲,匆促握住她亂抓的手,氣息都亂了:“喬鈴。”
“别亂摸行麼。”
喬鈴被他握住手腕動彈不得,不滿道:“嘁,這不是你教我的嗎?”
陳況:?
他教什麼了。
他抿直唇線,懷疑是不是自己還沒睡醒。
“還有。”喬鈴撅嘴,又蹦出一句驚天問話。
“上次,為什麼不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