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大二的時候,單紫新生入學,一眼看上了陳況,鋪天蓋地的追。”
他叩了叩可樂,指自己:“我就是這個全程目睹這倆油膩主食好聚壞散的,清爽又權威的加冰可樂。”
喬鈴:“……”
所以到底為什麼要特地自誇一下自己。
謝曆升看着她,大馬金刀往椅背一靠,“來都來了,紅娘做到底,你想知道陳況什麼,我保證知無不言。”
喬鈴沒想到今天竟然會有這樣的劇情展開,認真地思考了兩秒,對他說:“全部。”
“可以嗎?”
既然是柔茵姐特地請來的幫手,自己就要不負她期望才對。
“看着老實,其實挺貪。”謝曆升嘲了一聲。
喬鈴目光真誠,把自己的香芋派放在他托盤裡,“拜托了,這個給你吃。”
他深深審谛喬鈴,拇指在眉尾摩挲着思忖,最後抄進兜裡,拿出無線耳機和手機遞給小楓,“自己找個健康無害的動畫片看。”
小楓嘟嘴,乖乖接過,“你們大人又有什麼話是我不能聽的啦。”
“是啊你不能聽,很恐怖,知道了會被壞人追着殺的那種。”
謝曆升給她戴好降噪耳機,然後對喬鈴開出自己的條件:“我這人不做賠錢買賣,作為交換你聽完你想聽的,幫我個忙吧。”
喬鈴雖然對他陌生,但礙于他是陳況和謝柔茵的親友,應該不會坑人,利落答應。
謝曆升坐直了身子,第一句就像個炸-彈一樣丢了出來。
“陳況的父母已經全不在了。”
她大腦一嗡,愕然。
“什麼,叫不在……”
“病逝。”即使是謝曆升這麼不着調的人,提及陳況的經曆也不禁變得正經。
“而且是一個挨着一個,相繼去世的。”
喬鈴捂住嘴,驚悲從雙眼流出。
“據我所知,陳況家庭背景一般,父母做點小生意有點底子,一家三口感情很好。”
他歎氣,中途穿插了一句不服氣:“他的腦子是一等一的好使,跟我們這種從小就泡在國際部等保送國内外大學的人不一樣,自己從鄉鎮高中靠純分數考進的南理工。”
“本來是一個拿爽文男主劇本的人,偏偏大二上學期的時候父親查出肝癌中晚期。”
謝曆升搖頭笑了下:“發現的時候基本沒得救了。”
“但是他們一家子都是重感情的人,陳況把他父母接到了南城,找最好的腫瘤醫院治。”
他仰頭回憶着,“就是從那之後,他的專業成績就沒再超過我,我也是拔劍四顧心茫然。”
“我當時以為是他懈怠貪玩,後來才知道他每天忙着跑醫院,哪兒有精力管學習。”
喬鈴聽到這些,想起陳況平時落拓溫和的樣子,懸挂的心像是遭遇風幹,一片片碎了往下掉,紮得五髒六腑悶着疼。
“怎麼……是這樣……”
“論耍弄人,命運他老人家才是祖師爺不是麼。”謝曆升勾唇,繼續往下說:“陳況和他母親為了給他爸延續生命,把家底全都搭進去了。”
“就是不肯放棄。”
“如果不生病,他爸媽賺的那些錢足夠他們一家吃喝玩樂,供陳況上到碩博畢業了。”
他環起胳膊,盯着可樂杯垂滴的水珠,“那會兒我和他不熟,知道的時候他父親已經沒了。”
“單紫是在他父親查出癌症之前追上他的。”謝曆升差點忘了還有個人物沒介紹,把單紫的存在加進故事裡。
“我剛才跟你說了,我們大二一開學單紫就瘋了一樣追他。”
單紫也是南城本地人,家裡做生意背景殷實,算是和謝曆升在同一個圈子裡,知道但不相熟。
嬌生貴養的單紫是當時新生裡最明媚奪目的系花,追她的男生數不勝數,但她非要在陳況這棵樹上吊死,追了很久。
“我聽人八卦的時候他倆已經在一塊了,可能是陳況被她的窮追不舍打動了,想處着試試吧,他那種人其實隻要死纏爛打就能追上。”
“再說了,單紫條件并不差,志向相投的話沒什麼拒絕的理由。”他說。
喬鈴按照時間線,不禁猜測道:“所以說,陳況和單紫交往沒多久,陳況家裡就出事了?”
“嗯,前後腳的時間,有一個月麼?應該沒有。”
謝曆升摸着小楓的腦瓜,像個大爺一樣翹着二郎腿,“陳況一開始根本就沒告訴單紫他爸得病了,他就那德行,火燒屁股了都要逞能。”
而單紫偏偏又是從小到大沒被人冷待過的小公主,追到了陳況,就希望他能給她最理想最夢幻的大學戀愛。
可是她卻發現陳況對她一點都不上心,不僅每次見面都要她主動來約以外,陳況也從來不給她男朋友該有的甜蜜。
單紫分不清是他太直男,第一次談不會浪漫,還是壓根不想費心思做這些事。
交往沒過一個月,陳況突然忙得連人都抓不到,單紫哪怕再喜歡,也漸漸開始冒出了自己尖銳的公主脾氣。
見面的時間少不說,每次一見,陳況還累得連一個正眼都給不了她,每次隻說自己忙,說對不起,說過段時間就好了,卻就是死活不說為什麼。
快三個月過去,兩個人連點情侶之間正常的互動都沒有過。
單紫忍不住對他發脾氣,抱怨他的不稱職,氣他不懂主動讨好她,猜他根本就不喜歡她。
喬鈴聽到這裡,點點頭,站在旁觀者角度來說:“其實這怪不得單紫,她什麼都不知道,而陳況又不想把負擔帶給身邊的人。”
謝曆升看她的眼神微變,笑了:“你還挺了解他啊。”
“猜的?”
喬鈴:“……”
你就當我是猜的吧。
“到這兒,陳況都賴不得人家單紫什麼,關鍵就在于,單紫之後做的事。”
謝曆升緩慢點着桌子。
兩人之間本就沒有互相了解,各自的壓力逐漸堆積到極端。
後來某一次單紫當着很多人跟陳況爆發了,在外面大吵。
天天醫院學校兩頭跑,被家裡突發的噩耗壓了将近三個月,陳況無奈把情況告訴了崩潰賭氣的單紫。
可她聽完,卻沒有給陳況最需要的反應。
而是。
“你覺得這樣就能理所當然對不起我了?”
單紫的不滿擠壓到了理智全失的地步,哭着對陳況抱怨:“可這些跟我有什麼關系啊!我隻是想跟你談個戀愛啊!”
“我是來跟你談戀愛的不是來跟你收拾爛攤子的!”
這一句話,差點折斷了陳況當時崩無可崩的脊骨。
單紫說完就後悔了,可覆水難收,道歉也已經沒用了。
傷害已經造成。
陳況當時根本不需要單紫為他的家事付出什麼,他隻需要一句安慰的話,就能繼續把這段關系維持下去。
可是單紫沒有,當時的她心裡隻有自己。
陳況的心裡,也隻有他和他的家人。
陳況挺起消瘦的腰背,笑了,跟她說了最後一句。
“确實,是沒關系。”
“對不住啊,你再找個能陪你談戀愛的吧。”
…………
“這就是陳況後來跟我講的所有情況。”謝曆升一五一十地複述出來,一擡頭,看到喬鈴淚珠子啪嗒啪嗒地掉,吓得二郎腿都掉了。
他後仰,挪遠了些,一副撇清關系的欠揍做派。
喬鈴接過對方推來的紙,趕快低頭道歉:“對不起,我……”
話越說越酸,她委屈得好像是自己經曆的事一樣,哭起來就停不下來,哽咽着:“我這人不愛哭的……但是……他……”
她根本就無法想象陳況當時的無助和疲憊。
好想穿越到過去,把那句沒人講的安慰話講給陳況聽。
“他是有點慘,你先别哭,搞得以為我欺負人。”
謝曆升喝了口可樂,綽然有餘地說:“你要是聽到這兒就哭成這樣,他後面的事,你确定能接受得了?”
喬鈴哭到一半抽住了,擡起紅潤的視線,“……啊?”
…………
與此同時,洲城華庭。
陳況正窩在喬鈴公寓的沙發床裡睡得舒服。
枕邊的手機滋滋一震,原本還睡着的他眉頭一動,有了些醒意。
這幾年一直都睡不深,所以有點動靜就容易醒。
陳況沉了沉胸膛,閉着眼摸起手機,眯眼看。
小楓用兒童智能手表發來了微信。
【小楓:小況舅舅,我舅舅來濱陽啦。】
陳況掃完消息把手機扔下,眼又閉上。
“……”
好像謝曆升對他而言是個再無所謂的死人。
過了半分鐘,手機又震動。
陳況剛要睡着,煩躁地撈起來再看。
【小楓:小況舅舅,我舅舅好像把鈴鈴小姨弄哭了。】
陳況盯了幾秒,緩緩皺起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