俨如聖聽了竟縱聲大笑,“不過兩個孩子。”繼而又對我二人說:“你們兩個,且先出去罷,我與你家上仙有要事相商,日後休要如此頑劣。”
我小心翼翼的瞥了楚上仙一眼,見他正聚精會神的看着那張條子上的字,遂扯扯繡顔的袖子,悄聲退出殿外。誰知已經走到了大門口,楚上仙忽然遙遙的來了一句:“若還是記不起,晚些時候回來接着跪!”吓得我倆連滾帶爬的跑出去好遠。
原來白澤真的會現原形啊。繡顔說,我昏睡時,從楚上仙那得知,白澤因才剛得了人身,又是初次飲酒,故而守不住元神,極易現出本體。隻是,這兩日要苦了他留在清風峽勤加修煉了。
可我還是百思不得其解,我犯的錯全部交代了呀,再想……再想也沒有了。
“其實……”繡顔吞吞吐吐。
“你知道什麼?快說快說!”我晃着她的肩膀,她卻很是為難,道:“我也不是很确定……”
繡顔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跺腳,一閉眼,說:“昨日飲酒至深夜,楚上仙過來詢問,你……你拎着酒壺,挂在他的……他的……脖子上,說……”
楚上仙來過?我怎麼毫無記憶?我還挂在他的脖子上……神仙啊,菩薩啊!借我個膽子我也不敢的啊?我比劃着,努力回憶是怎樣的一番情景,卻還是沒有絲毫印象。“我到底說什麼了呀,你趕快說!”我快要被繡顔急死了。
“你說,上仙,來飲了這杯人間煙火吧!”
萬裡晴空,風和日麗,唯獨我的頭上,五雷轟頂。
水姑姑不多時就來領走了繡顔,我獨自一人臨水照影,這當真算是一副好皮囊嗎?雙鳳眼朱紅唇,發髻像小孩子一樣亂蓬蓬的。近來謠言四起,怪不得楚上仙今日發了火,他該不會是誤會,我這個鬼樣子是在勾引他吧……越想,越是覺得不妥,遂快步回大殿去。卻聽見,殿内似乎起了争執。
我不是有意偷聽的,隻是本能使然。
“外面對你和你殿中那女娃子說的很是難聽。”
我一聽是關于我的,聽得更用心了,尤其想知道楚上仙是如何回應的。哪知道,他隻應了一個字:“嗯。”
俨掌門顯然不太滿意他的反應,遂愈加語重心長:“離凡啊,師兄知道你急于練就淨靈之術,若是真能功成,于我南華來說,也是件幸事。這淨靈之術,确有捷徑可走,可若急于求成,畢竟是兇險萬分的,稍有行差走錯……你知道的,定當萬劫不複啊。聽留心提起,你渡去的修為與那丫頭的身體契合的很好,你留她在身邊,莫不是,莫不是懷了與之同~修的心思?這可是一招險棋!”
同~修?明明是水姑姑又送吃的又送用的的,楚上仙哪裡缺少上趕着與其同~修之人?輪也輪不到我,他可真是多慮了,我撇撇嘴,俨掌門對自己的師妹顯然不夠關心啊。
事實證明,揣摩楚上仙的心思,我可是十拿九穩的。他果然轉開了話題:“當務之急還是将複靈珠尋回,那淨靈之術,不過是以防萬一。”
“沒錯。”一提到複靈珠,成功的引開了俨掌門的注意,“我選的皆是南華弟子中德才兼備法力超群的。定能一舉将複靈珠收回。”
“我看了你遞的單子,你不知其中兇險之處,衆多弟子随行,屆時白白丢了性命!”這是楚上仙說的,即使我絲毫不懂他在說什麼,卻還是不聲不響的趴在門邊,這也不知是何時染上的聽牆腳的毛病,我隻是本能的覺得,若是此時沖出去,他二人的談話定會就此打斷,我也就永遠不會知道他們說的事情,盡管我也并不是很好奇。
“撿一顆珠子回來,你何至于如此故弄玄虛?憑我南華弟子的本領修為,又何來白白喪命一說。”俨掌門近日來一直高高興興,少見他這般不耐。
楚上仙似是沉思了很久,終歸問出一句:“你莫不是擔心我反悔……”
俨掌門沒有言語,原來還是為了那複靈珠。我雖聽了普滿講那珠子的稀奇,卻沒想到俨掌門竟對那珠子寶貝至此,總歸,還是沒有把楚離凡當做自己人。
“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楚上仙已經恢複了以往的漠然,“那複靈珠,能取回來确是天大的好事,你卻是不知其中危機。”他邊說,邊執起筆,決然的劃去那字條上好些人名,才解釋:“魔,即便是被淨化了,也是魔。這幾千年來,多片複靈珠的碎片散落在各地,鎮壓魔靈,它們本身已與魔靈相互滋養,相輔相成,若被魔界搶先奪了去,魔界的力量将強大到無法預知。如此,你以為,魔界此時會按兵不動嗎?屆時,複靈珠已然重新凝聚,形成逆天之力……”
“如此,天魔将重新出世……”俨如聖一心想要珠子,顯然沒想到還有這一層關系。楚離凡那個從不解釋的性子,如今肯講出這麼一番話來,他才意識到了這其中的利害。
天魔……我沒由來的心口一熱,咣當一聲碰了門闆。
“聽夠了回來跪着吧。”楚上仙竟是早就知道我在殿外偷聽。
我老老實實的回去跪在原處,問:“上仙可是準備帶小初一同前去?”
“并未準備,我方才說的還不夠清楚?”他反問。
“小初隻是,隻是想,不,隻是不想一個人留下來。”我看了看俨掌門的臉色,不敢講的過于直白,我自然是擔心,獨自留在這長生殿,無人關照,怕是再出了上回那樣的意外,可就兇多吉少了。
楚離凡似乎總是能勘破我的心思,說:“你安心,我已交代了弗七照看你,他一向待你用心有加,就算此次,我未能歸來,你也算有依有靠。”
他這樣一說,我的心這樣一沉,他或許,早已超脫成了一個随時準備好消失的人,生死于他,僅是個來去。我那份對自己的擔憂竟一掃而光,剩下的盡是對他這番話的不安。我知道我要說的話定會頂撞了他,遂直直的跪好,先恭順的叩了一首,道:“小初不需要依靠,也不需要被照看,隻是,不想再被推來推去了。”
他果然無動于衷。
“上仙回不來暫且不提,那如果,上仙回來了,小初不在了呢?”
他蹙眉看向我,目光退去淡然,少有的鋒利逼人,似要将我殺個片甲不留。良久,終是歎了口氣,打發道:“回去收拾行囊吧,雜物不要太多。”
“是!”我幹脆的應下,頓時來了精神。俨掌門自是不會管這些閑事的,正欲去拿那人名字條,卻被楚上仙擋了下來,再次執筆,填了個名字上去。
“她?無需如此吧。”見俨掌門的神色,加上的定然不是我的名字。
楚上仙負手望着遠天,回:“我自有我的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