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山巅的那最後幾步,陡峭的幾乎使不上絲毫的力氣,魯南負責将我們幾個體力弱的女孩子一個一個拉上去,魯北則在後面接着,以防我們哪個體力不支滑落下去。真想不到,如果沒有他兄弟二人,這一小段路該怎麼走過去。
楚上仙顯然早已料到此番情景,他和俨掌門走在最前面,不知在議論什麼,俨掌門突然回過頭來交代了句:“現在還有危險,待破了這重境界,白澤,你送她回去。”
我知道他指的是繡顔,也不知我是不是小人之心了,總覺得他是樂意白澤回南華去的。我雖不知楚上仙此行真正的用意,但卻看的出,俨掌門似乎對他一直心存戒備,若真的起了争執,白澤走了,楚上仙不是就剩了我一個?我還是個隻會拖後腿的廢物……我看了看他,他朝向我的隻有一面瘦削的側臉,望着雲海下朦胧的山河天下,不置一詞。
這該也是他的意思,但不會是最初的意思。
我原以為這山頂在青天之下,浮雲之上,該是一番清明景象,誰知,真的站到這至高處,卻發現,竟比山腰處更加朦胧。煙霧随着風向忽濃忽淡,冷不防的一聲鴉鳴,詭異的很。
俨掌門席地而坐,拂塵憑空掃了兩下,默念淨心之術。頃刻間,狂風四起,雲層湧來,天地間一片昏暗,隻見電閃未聞雷鳴,無論是那參天古樹還是茂密高草,均是沒有方向的胡亂擺動。偏偏那狂風裡仿佛還夾雜着另一股陰風,就在頭頂掃過,吹在人身上竟是莫名的寒意。
繡顔緊緊挽着我的胳膊,問:“也不知那入口是怎樣的,該不會一會兒這裡憑空出現一處大門吧。”
我斷定她這番沒什麼見識的奇思妙想定會遭到那華鳳的冷嘲熱諷,果然,華鳳幾不可聞的“切”了一聲。白澤卻示意我們噤聲。
半晌,就在我們以為青雲大門将順理成章的開啟之時,風竟驟然停止。俨掌門突然吐了好大一口血,不知從何處,又傳來一聲鴉鳴,瞬間的寂靜讓這聲鳴叫格外刺耳,我們知道,失敗了。
楚離凡迅速的移動身形至俨如聖跟前,一個泛着金光的半圓将他二人籠罩在内,以雙指對準他的百會穴,真氣緩緩的流進其體内。我猜,那個應該是他匆忙設下的結界吧。結果才沒多一會兒,他的面色便愈加蒼白,竟也同樣的吐了血。
他說:“這青雲沒有結界,沒有五行陣法,也沒有第二重天。”
俨如聖已經緩過神來,問:“那又是為何?”
楚離凡上下環視一周,道:“或許,這是一種契約。”
說罷,他朝我走來,拔出我方才别進腰間的彎刀,握在掌心裡,手一抽,一擡,手掌瞬間揚起一片血霧。“果然如此。”他喃喃自語,随即舞了一個極其複雜的招式,就地而坐,口中念着的似乎是梵文。這回同方才有所不同,無風也無浪,四下一片祥和靜好。正當我們放松警惕,天上竟突然之間鬥轉星移,我忽然一個重心不穩,被一股未知的力量牽扯着,直直的往下墜,不是滾下山底的那種墜落,而是,好像要徑直掉入這高山的内部,偏偏四周還不是漆黑一片,那些虛幻的流光幾乎叫我睜不開眼,我早就找不到繡顔了,也看不見别人在哪裡,是否也和我遭遇了同樣的境況。手無處抓,腳無處落,迅速的下落讓我的雙腿酥軟的快要失去知覺……正當我恐懼着萬一和他們走失當如何是好,下落的速度竟突然放緩了許多,周圍漸漸不那麼晃眼,熟悉的場景一點點清晰起來,之後,我感覺自己軟綿綿的着了地,他們都在我的旁邊,甚至,我們站的位置和順序,都是和方才在山頂的一模一樣。
繡顔來南華的日子學了好些醫術,一一為我們檢查有沒有受傷。俨掌門卻一把拽過楚離凡那隻割破的手,眼神陰沉的在他臉上徘徊。楚上仙倒是依舊從從容容的樣子,坦蕩的與他對視。
“這是歃血咒……你怎會使用這咒法?”俨掌門的态度已經完全不是詢問了,而是質問。
楚離凡自然不會理睬他這種态度的轉變,若無其事的掙開了他的手。旁人或許以為他是自視甚高,我卻知道,他是毫不在意。他的身份,他的背景,連同他的這個人,始終是有着神秘色彩的。他不願與人發生太多交集,沒有多餘的情緒用來傾吐,他始終在他自己的世界裡,有他自己要走的路與不可觸碰的秘密,他不出來,别人也進不去,我曾在他眼中看到過壓抑,卻也隻是一瞬,再去分辨,那别樣的情緒早已不在,隻剩孤寂。除此之外,再無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