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去射箭館已經是一個星期以後，仿佛是下意識的，李婉華的目光朝每個角落掃視了一遍，劉志凱不在。不在就不在！李婉華不明所以地生起氣來，腦海中翻滾出大大的浪濤擊碎了平和的内心。人們常說愛情是喜歡憂愁的，每一次的早晨在心底印上愛人的身影，在月光中偷走淚水，在韶光中靜待深情的告白，因為愛情讓人心醉也教人心碎。不過李婉華可以百分之一百二十的以自己的人格保證她沒有愛上劉志凱。之所以生氣是這個人調戲了自己以後，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自己像傻子一樣内疚是不是傷了他。

李婉華走到射箭場地，讓工作人員為她戴上指套和護腕，她拿起适合自己臂力的16KG反曲弓，閉上左眼瞄準靶心既狠又快地射出一支箭，工作人員記錄：“8環！不錯！注意的是拿弓的手和眼睛保持水平垂直，小心打弦！”

李婉華笑了一下，又拿了支射擊……

射箭的時候她聚精會神，可射完了箭她又開始走馬星空地亂想，從劉志凱想到自己的父母、想到了以前……她匆匆走過紅綠燈，在川流不息的人群裡李婉華的身影何其孤單？經過馬路邊的商店前，櫥窗劃過去的身影像顆流星般瞬間即逝。人在這個時候思緒萬千，并不是自持瑪麗蘇女主，遇到高糖戀情的發病狀态，而是曾經不快的戀愛經曆擴散為對整段人生的質疑。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愛人的能力？盡管她努力工作，還是有人将她的過去挖掘出來，嘲諷她是忘不了過去的傻女人，就像母親說的，她一天不結婚就有人一天到晚惦念她的曆史:她過去為了愛情是怎樣不上班，怎樣恬不知恥地跑去挽回前任。也有人背後指着她說：“一個女的工作這麼拼命幹什麼？你看看她脾氣又不好，再這樣下去可真的把自己熬成了滅絕師太。”

有天母親拎着菜籃子回家氣哼哼地說：“我以後買菜躲着人算了！我剛一出門，門前的老李溜着狗看見我熱情地喊我，我以為是什麼事。她塞給我兩個喜蛋，說她孫子都有了。問我們家什麼時候辦事。她不是故意的嗎？明知道我們家女兒單身拿話刺激我。退休在家沒個正事，一雙眼珠子壓在别人頭頂上。”

“你不理她不就行了嗎？”父親緩緩地說。

“我是丢人丢牲口！沒臉見人呐！”母親把菜籃一丢坐在椅子生悶氣，也不說話。

她怎麼不知道做父母的都有一顆為子女操心的心，可他們能明白自己的心情嗎？她不是真的要隔絕愛情，她隻是不敢愛……人心易變……以前盧安逸愛着她的時候，什麼事都不忍拂她。突然一天什麼都變了，什麼絕情的姿态都能擺出。曾經他說她是他這輩子的唯一，結果打了自己的臉。承諾是多麼的廉價！

李婉華漫無目的地走着，她走進了一個咖啡屋點了杯瑪奇朵，心情不好的時候吃點甜點心情總會好過些。她回家的途中，暮雲躲進月亮中變作黑色的飛鳥飛走了，天已漆黑一片，路燈張狂地亮着吃掉了柔和的月光。李婉華望向空中，在這片皎潔的月色裡她居然看不見自己的影子。

第二個星期、第三個星期以及第四個星期劉志凱都沒有再出現過。想也是!素昧平生他為什麼要愛她李婉華？他了解她嗎？知道她的生活習慣、優缺點嗎？不過是一時心血來潮，當什麼真啊？她自我解嘲式地長歎一口氣。管他是誰，和自己一點關系沒有，今天的日子今天過，明天的日子明天過。

在劉志凱消失的那段時間裡，李婉華接到一個電話，是盧安逸打來的，她很驚訝他怎麼會有自己的手機号，但這份訝異僅存于心中。這個号碼她好像見過，有幾次響了幾下挂了。

“我……隻想知道你現在過得好不好？”盧安逸仿佛鼓足了很大的勇氣問。

李婉華沉默了許久，她堆起虛假的笑容說：“是你啊！我聽徐露提起過你。婚姻幸福吧！孩子幾歲了？”她假裝不知道盧安逸已經離婚的事，故意問候他的婚姻狀況，其中不乏夾雜着明顯的惡意。

盧安逸頓了頓沒有接話，一會兒他又說：“孩子挺好。我……一直沒有忘記你……”

李婉華聽見這話神經質般地想笑，多可笑！當初是誰說不要纏着他，求她放過他也放過她自己？今天他回過頭來說“我沒有忘記你”？她簡直感動地要哭。曾經她無數次地在夢中夢見他來找自己，也無數次地想聽到他說“我回來了，我們還像從前”。她從夢裡哭醒，枕巾上沾滿她冰冷的淚水。一年又一年他沒有回來。不，自從他選擇了和别人結婚，就和她李婉華再也沒有關系。她李婉華可以為了一個男人默默忍受孤獨、貧窮，因為她有自信能改變一切的決心，她卻不能接受男人去接納别的女人，然後又跑向自己說一直是愛她的。倘使他真的愛自己，當初就不會抛棄自己和别人結婚。現在她算是什麼？都說男人總是繞不過前女友情結，看來是一點不假。

她沒有笑也沒有過多地說什麼，她說：“你不必想着我，過去發生太多的事，過去的也就過去了……”

那邊又是一陣沉默，李婉華知道分手時分得很難看的情侶，對方回頭需要莫大的勇氣，這份勇氣她不肯給。誠如她所說過去的就過去了。她曾經請教過一個“情感專家”，如何讓對方回頭，他回答像對待狗一樣。不聽話就打罵他。他說男與女是需求與被需求的關系，這好比平衡木誰的重要性多一些平衡木就會倒向誰，情感需求多的一方總是服從于被需求的一方。他說戀愛是需要技巧的，人談不好戀愛，一次次失敗，情商固然占一部分，最重要的是不懂得戀愛技巧。

李婉華曾經看了大量關于戀愛方面的書籍，有一天她忽然明白真正的愛一個人哪裡需要技巧？你發自内心的去愛一個人就會自然而然地贊美他/她，欣賞他/她。盡自己所能成全他的夢。他也反過來加倍愛你。愛情是對等的，是相互溫情式的表達，不是你虐我我虐你之後的較量。不懂得憐惜愛情的人無法把别人的意願當做一回事而為所欲為，李婉華就想不通了怎麼能把人當成一條狗呢？人不是喜歡被重視的感覺嗎？

那人說：“因為人賤。”

從那以後李婉華不再咨詢情感問題，她要以自己的方式生活。盧安逸似乎很失望，包括李婉華的告别都沒有回複。

盧安逸長什麼樣子她已經記不太清了，一年前她把僅存的幾張合影照撕了粉碎，像是出了一口惡氣，從此他的身影再也踏不進她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