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甯愕然，不解地擡眼去看他，不明白他所謂何意。

“阿甯……昨日我……”謝成昀聲音低沉而含混，似乎在尋找措辭。

“你昨日之意，我已知曉了。”姜甯打斷了他的話，擠出一抹笑容，“昨日我說的都是真的，如今這般情形，我自然會認清自己的身份，不會給你與丞相府添麻煩。我阿娘……是她做的不對。昨日在丞相大人面前，我有私心，未曾多言，還要多謝你。”

不知怎麼的，明明說想開了，說着說着，眼淚卻不自覺掉了下來。

謝成昀呼吸一滞，艱難地擡起手，想要替她拭去淚水，可姜甯卻微微偏過頭，避開了他的觸碰。

姜甯皺了皺鼻尖，擡手胡亂抹去臉上的淚痕。

謝成昀聞言，手僵在半空，最終緩緩收回，他沉默了片刻後問：“阿甯，你真的這般想麼？”

姜甯慢慢平靜下來，擡眸與他對視，而後堅定地點點頭：“父債子償，這恩情，我無以為報。你若想要什麼，盡管開口便是，我若能滿足，必當竭力。”

謝成昀從床邊的案幾上拿過紅棗茶，一飲而盡。

溫熱的液體劃過喉嚨，滋潤着他的幹涸，帶着一絲甘甜的餘味。

謝成昀漸漸能夠找回自己的聲音，但是姜甯的話仿佛藤蔓，緊緊纏繞在他的心頭，越纏越緊，幾乎令他窒息。

姜甯一口氣說完，哭了一番後，反而覺得又好上許多。她看着謝成昀變化莫測的神情，屬實不知他心中所想。

“藥再過一刻便可熬好，我喚人來上些糕點，你墊墊肚子？”姜甯打破這怪異的氣氛，試探着開口。

謝成昀輕輕搖頭：“不必。”

“你還痛麼，不若請華醫師再來看看你的傷口？”謝成昀的傷口愈發駭人，姜甯不敢随意動手，自從華醫師來了，便都是他來換藥。

謝成昀：“不痛了。”

“那，”姜甯擰眉，搜腸刮肚起來，“你若覺得煩悶，我……”

姜甯本想着找些謝成昀喜歡的事情來做，但卻結結巴巴起來，她好像不知曉謝成昀到底喜歡什麼。

他看起來好像喜歡騎射，此時說了隻會令他更難受。他前一段時間還喜歡與自己膩在一起，但現在她拒絕。

那他喜歡什麼呢？

姜甯絞盡腦汁，發現自己想不出來。

“你讀書給我聽吧。”謝成昀見姜甯這般模樣，深吸一口氣，微微擡了擡下巴，示意她拿一本書來讀。

姜甯一愣：“讀書？”

他何時有這般愛好，姜甯腹诽。但是，姜甯卻仍是拿起她放在桌子上的古籍，端坐在床榻旁邊的椅子上，一字一頓慢慢朗讀起來。

謝成昀後悔了。

古籍上的文字晦澀難懂，引經據典，他的“學識”不過半路出家。謝成昀聽得雲裡霧裡，隻能勉強捕捉到隻言片語的意思。

可姜甯卻讀得認真，聲音柔柔軟軟，紅唇輕啟，時而因遇到難解之處而微微蹙眉，時而因豁然開朗而眉眼舒展，眼睛片刻不離手中的古籍。

謝成昀半靠在床頭，目光落在她臉上，漸漸出了神。

“阿甯。”他突然開口，嗓音低啞，“你坐到這裡來。”

謝成昀拍了拍床榻上的空位。

姜甯随手拿的竟然是大儒方東裕的殘本，她讀着讀着，便漸漸入了神，聲音也越來越小，反而細細思索起字裡行間的意思。

還未等她想明白，便聽得謝成昀喚她，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他又喚了一聲，她才茫然擡頭：“嗯？”

待看清他示意的地方，她猶豫了一瞬，最終還是慢慢挪了過去，小心翼翼地坐在床沿，與謝成昀保持着距離。

“何事？”

姜甯還未說完，未及反應，謝成昀已經牢牢将她抱在攬住。

“阿甯，阿甯，阿甯……”謝成昀喃喃自語，一遍遍喊她的名字。

“怎麼了？”姜甯不着痕迹地避開他的觸碰。

謝成昀卻不容他拒絕，伸出沒有受傷的手臂，重新将她攬住懷中，越來越緊。

“我昨日其實不是……”

謝成昀忽然看到門外一閃而過的身影，面色一沉，放開了姜甯，止住了話頭。

姜甯被謝成昀的動作弄得摸不着頭腦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