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以本來胳膊細力氣小,舉着椅子的手臂早就開始抖了,聞言臉色直接變黑。
她聚集了全身的力氣,狠命就要朝他砸過去。
然而椅子卻被另一個更強的力道拉住了。
沈以拽了兩下拽不動,側頭一看,萬峥不知什麼出現了。
他可能就用了一點力,便輕而易舉将椅子奪了下來。
“小迷妹,火氣不小。”
趙子非垂下手,雙眼憋得通紅,死死盯着萬峥:“為什麼,為什麼不能放過我?”
萬峥皺皺眉,似乎看他一眼都覺嫌惡。
他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看向沈以:“你跟他當朋友,你知道他幹過什麼事嗎?”
沈以掃了眼趙子非,他目光仍然定定看着萬峥,并未閃躲。于是她重新面對萬峥。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你們做了什麼。從我遇見你的第一天,你就沒給我留下一絲好感。”
下課鈴早就響了,18班的學生陸陸續續回來,又被前面圍觀的人擋在後面。沒人敢進班裡。
18班在樓梯口的位置,這聚集着熱鬧的樣子,也引起了上下樓梯學生的好奇。
比如剛在一樓實驗室上完化學課的邵輕雲。
他本來對湊熱鬧完全不感興趣。但是他敏銳的感覺到,這種場面和沈以有關。
于是他轉了個彎,來到了18班後門口,借着身高優勢,達成人生“第一次看熱鬧”成就。
“哦?那你對他有好感?這種不男不女的人?”萬峥指着趙子非。
趙子非也看向沈以,他的眼睛,鼻尖都紅通通的,襯得皮膚慘白,目光像一隻被遺棄的流浪小狗。
沈以皺了皺眉,露出思索的樣子,最後重新迎向萬峥的目光。
“我讨厭你那樣說。在我眼裡,趙子非就是趙子非。就像萬峥就是萬峥。他沒有标簽,你也沒有。還是說,你想讓我給你貼上暴力狂,蠢貨,墊底,無腦的标簽?”
場面安靜下來。
萬峥無聲盯着她。
從外面看,就是個頭嬌小,身材細瘦的女孩子,一個人和幾個高高大大的男生對峙。
但她仰着頭,昂昂烈烈,目光毫不閃躲。
片刻後,有一雙手臂搭上了沈以的肩膀。
沈以轉過頭,發現是張于藍,後面還跟着緊張操心的尤靜。
“我也覺得你們挺沒意思的。”張于藍揚揚下巴,看向胡家爍,“把東西還給人家。”
胡家爍剛被人道德審判了一番,心靈正在茫然麻痹中。一臉僵硬地将本子放在趙子非桌面上。
萬峥忽然轉身,一把踹開攔路的桌子,整個人由内自外爆發出一種煩躁,踢踢踏踏出班門去了。
周遭嗡嗡的聲音重新回到了沈以耳朵,結束對峙後,她像失去了全部力氣。
趙子非對她們說了聲:“謝謝。”
沈以轉身走向自己的位置。張于藍甩了甩馬尾,說:“剛剛算錯了,那就26個吧。”
沈以回頭看她一眼:“姐姐,你還蠻幼稚的。”
張于藍嗤笑一聲:“那咋了?”
沈以坐在座位上緩神。胳膊忽然癢絲絲的,她轉頭,看到隔一個走廊的孟圓,手裡拿着創口貼,腼腆地看着她。
“那個,你鼻子那裡好像擦破皮了。”
她說完,沈以就感覺鼻側火辣辣的。
“我看不見,你給我貼一下。”沈以自然而然朝她仰起臉,睜着大眼睛直直看她。
孟圓也沒見過使喚人這麼順嘴的大小姐。
但她還是站了起來,動作輕柔地幫她貼好一個海綿寶寶卡通貼。
完事後,沈以對她燦爛一笑:“謝謝哦。”
*
那天晚上,有罕見的紅色超級月亮。
沈以步行爬坡走到家門口,月亮升得正高。
那麼大,那麼圓,好似伸手就可以觸摸得到。沈以索性坐在門口的台階上,盯着月球上清晰可見的環形山發呆。
孔令儀還沒有回來。
她說因為其他事,耽擱了回國。
沈以當然是失落的。她感覺自己從來不是任何人心中No.1,沈克斌也就算了。孔令儀,她心中的第一位是她自己。
她是有才情的人,創作和自己溫柔外表不同的大膽先鋒畫作,行事也總是按自己的心情來。愛上有婦之夫,雖說是沈克斌隐瞞套路她在先,但她不顧世俗眼光,說結婚就結了,激情褪去,說離也就離了。現在又開始了單身的随心所欲的生活。
沈以在别人口中知道身世真相後,也曾為母親的選擇不齒。可有什麼辦法呢?事情早已經發生且過去了,而她是她唯一而永恒的媽媽。
沈以不覺得天底下的母親必須無條件把孩子放在第一位,隻是從小看過那麼多對比,她便越來越貪心。
就像這幾天發生的事,她多想傾訴給孔令儀,想聽孔令儀誇她做得對,或者告訴她還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但她回到家,卻隻有自己一個人。每天晚上,她站在門口将鑰匙插進鎖扣,都在暗暗期待,也許一開門,就能聽到孔令儀溫柔的話語聲。
于是她每天上樓,都會先到孔令儀的卧室看一眼,結果總是失望。
今天,她沒了期待,也懶得進家。隻坐在外面和一輪月亮對望。
邵輕雲回來的時候,看到就是沈以托着腮“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的高深畫面。
沈以聽到了邵輕雲回來的聲音,但她假裝不知道。上次,他拒絕了她的禮物,不就是不相往來的意思嗎?
沈以可不是死纏爛打、自讨沒趣的人。
她目不斜視望着月亮,突然聽到身側傳來一句淡然的疑問:“你就沒有一天,是幹幹淨淨回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