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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了兩天的路程,商隊逐漸駛入漠北。
駒胥看着對面合眼休憩的簡守,仍然覺得不可思議。
他的肌膚白像玉石一樣白皙通透,鼻尖臉頰一點紅暈,眼睑下的睫毛卷翹出舒适的弧度。
像是察覺到他的灼灼目光,簡守終于擡起了眼簾。
“怎麼了?”
怎麼能連聲音都這麼好聽,駒胥看着他傻笑,臉頰擠出酒窩:“天一亮我們就能到狄犰了,然後我就帶你去騎馬!”
他倒是比沒去過漠北的簡守還要期待和興奮。
簡守被他熱情感染,就算不怎麼感興趣,卻也點頭應答了下來。
“好啊。”
再次垂下的眼眸卻變得深沉,隻不過駒胥沉浸在被回應的快樂裡沒有發現。
他們拉的這批藥材主要是用來治療馬匹的,據說是因為敗血症。
可這兩天簡守悄悄檢查了一下,發現這些藥材根本沒有治療敗血症功效。
狄犰為什麼要如此花費,來購買這些根本無用的藥材,簡守既想不通,也隐隐擔憂。
熟悉路線的商隊,沒有遇到狼群和風暴,這一路走得都十分的順暢。
天邊漸漸浮現出一條橘紅的長線,雲朵之間疏遠且淡。
駒胥給簡守的脖子上套了一層輕薄的綠紗,将他拉出了車外。
駝鈴緩慢地響着,黃沙漫過一膝,越近天邊就越像寥寥升騰的霧。
簡守坐在木闆上看着出升的太陽,手指牽過綠紗覆在面前。
腕間的白玉手鍊經風一吹,竟開始搖曳作響。
駒胥看他看得入迷,喃喃地問出了一個他想了很久的問題。
“小娘子,你的夫君呢?”
“他為什麼讓你一個人?”
這個世道不算太平,說不定哪天兩國之間就再次交戰了。
在駒胥的心中,小娘子這樣天仙一般的女子,沒有其他人的保護是很危險的。
他不是唯一向他這樣提問的人,簡守看着駒胥誠摯的眼神,連敷衍的話都難以開口。
“他把我忘了。”
駒胥不能理解:“什麼叫做忘了?為什麼?怎麼能忘了呢?”
簡守莫名在心中嗤了一聲,想着大概是因為忘憂這名字取得不好。
為什麼他也不知道,可他隻要看着他的眼睛就該知道有所明悟。
赫連桀的那雙眼睛生得特别漂亮,看向自己的時候永遠帶光。
可當他提起刀時,簡守在他的眼中什麼都沒有看到。
那是一片空茫綿延的雪,在他的眼中自成風景,隻是再沒有他。
簡守隻能猜想,他在此之前就已經做了選擇。
那短短一年的記憶怎麼抵得過人生二十載,所有可以被選擇遺忘的大概都是不值一提的。
簡守表示理解:“他有更想要的。”
人生路上總會出現岔口,簡守不能将所有的過錯都歸罪于他人。
他隻是偶爾會覺得委屈,那時從心髒處蔓延至全身的疼痛,便會讓他狼狽得動彈不得。
終歸還是覺得丢臉啊。
駒胥生氣得不行,以為小娘子的夫君移情别戀了。
想要安慰他卻不曉得該說些什麼,最後才憋出了一句話:“小娘子,你等等我。”
“什麼?”
“在北戎,失去丈夫的女子是可以再嫁的。”
小娘子嫌他年齡小了,就請再等他兩年。
等他更高更壯更有本事的時候,他就将小娘子娶回去,怎麼寵着都不夠。
簡守反應過來他的意思,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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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犰主帳裡。
主位上德吉撫着自己的大胡子,聽着手下的禀報:“參見贊普,商隊一行人已經裡營口不遠了。”
德吉又摸了摸自己下巴,眼中渾濁而狡猾:“消息放出去沒?”
“估計已經傳到了北戎大殿。”
德吉嗬嗬地大笑了兩聲:“很好,帶人去将商隊的所有人都‘請’過來。”
他眼睛直直地盯着手下,“一個都别漏下,知道嗎?”
赫連桀要那兩千匹駿馬,短短時間内他根本不可能拿得出來,況且他也不想拿出來。
女人他可以送,馬卻不行,既然拿不出來,他就得找人背鍋。
現行的商隊拉的那批藥就是最好的借口。
将他們都控制住,再一并殺了,這不就死無對證了麼。
以此争取到的時間,足以讓他聯合各族舉兵起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