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當拳頭打在柔軟的腹部,感覺五髒六腑都移了位。
駒胥死死地扒着赤金,隻覺得自己胃中不斷翻湧。
終于忍不住的時候,吐出的是還未消化的雜草樹根,其中還夾雜着不少的血塊。
汗水模糊了他的雙眼,他卻固執地盯着那一柱逐漸消減的香。
其實駒胥覺得并不是特别難熬,他想着小娘子的臉,就覺得什麼都快了。
他終于在一夜之間長大,可嫌他年齡小的小娘子卻已不複見。
沒有人再發出聲音,隻有那拳拳到肉的聲響讓人不忍再看。
最先發現香火燃盡的是赤金,他松開提着駒胥衣領的手,駒胥倏地就癱在了地上。
他疼得說不出話來,隻是固執地看着營長。
營長表情複雜地皺着眉,朝着赤金招了招手:“帶他去軍醫那!”
“是!”
赤金彎腰一伸手就重新将渾身癱軟的駒胥提了起來。
駒胥被他抗在肩上,全是肌肉的肩頭頂着他的空空蕩蕩的胃。
他很難受,但是捧着自己腫成豬頭一樣的臉,駒胥卻笑出了聲。
掙紮着發出一段微弱的聲音:“喂,大塊頭,要不你先帶我去吃飯吧,隔老遠都問到你牙縫裡的韭菜味,竟然還把我給聞餓了!”
赤金沒理他,面不改色地将他擡去了軍醫那。
走進帷帳将駒胥扔在木闆上,用着不太流利的中原話招呼道:“花伯,這裡來個人。”
頭發花白的老頭這次停下磨藥的動作,不慌不忙地走過來:“怎麼,刀傷還是什麼傷,出血沒?”
赤金一闆一眼地交代道:“不是刀傷,沒有流血,但是被我打吐血了!”
駒胥“啧”了一聲:“你這人怎麼這麼煩,能走麼?”
赤金看了一眼發牢騷的駒胥,朝花伯點了點頭:“擺脫您了。”
然後就轉身走了出去,駒胥有些訝異,這麼聽話的?
花伯圍着駒胥轉了一圈,然後才上手檢查。
摸了不到片刻又忍不住将手收回來:“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愛幹淨?”
“自己動手,将上衣脫了!”
駒胥“哦”了一下,老老實實地将全是污垢汗漬的上衣脫了下來。
還未成年的骨骼顯得有些單薄,渾身的皮膚都布滿了青紫發黑的印記,确實是被打的。
花伯行醫這麼幾十年,又在軍營裡待了半年,這點傷在他眼中還算看得過去。
二話不說地按着劑量給他抓了幾幅藥:“今天先煎一副,瓶子裡給你的藥是活血化瘀的,自己每天記得擦。”
駒胥拿起那幾個小瓷瓶,不可避免地想起了簡守。
小娘子之前給他的那個包裹裡,也裝滿了各式各樣的小瓷瓶……
他将瓷瓶中的藥倒在手心裡,擦着擦着眼睛卻紅了一圈。
花伯看他一眼:“來的時候沒哭,這下倒是哭了,不過越痛就越有效果,忍忍也就過去了。”
駒胥委屈地哼出一聲鼻音:“嗯。”
…………
赫連桀以前待在寒水的時候,特别喜歡跑山上去打獵。
有次打了一窩兔子,把大的烤來吃了,留了兩個小的給簡守當寵物。
簡守一手拿着烤熟的兔腿,一手捧着巴掌大小的白兔子,突然悲從心來,然後含淚吃了兩大碗。
赫連桀看着簡守胃口好,滿意得不行:“下次我再打兩隻更肥的!”
簡守戳着小兔子的耳朵:“嗯,隻是别把小的帶回來了。”
赫連桀一臉認同地點頭:“确實,這才是長久之計,等它們長大了,我們又有的吃了。”
可惜他們沒能等到兔子長大,簡守将兩隻兔子全喂死了。
赫連桀陪着簡守将兩隻小兔子埋在了後院。
簡守看着小小的土堆,還是有些難過,不明白自己一個會醫的,怎麼就養不活兩隻兔子。
赫連桀将他攬了過來,一隻手摸在簡守的平坦的肚子上。
開着玩笑:“沒事兒,到時候我們自己生個娃娃。”
那時候簡守難得沒有反駁他,赫連桀以為他是沒有在意,其實簡守卻是認真的在想他這句話。
簡守擡頭看着赫連桀的下颚:“你想要個孩子嗎?”
赫連桀愣了一下,直接說不想好像就有些敷衍。
他低頭吻了吻簡守的額頭:“我隻要我們兩個的孩子。”
他隻是想叫他安心,簡守卻将他的話聽進了心裡。
所以後來他确實是懷着期待心情,沒有喝下絕育的藥。
他們的孩子在期待中走來,最終在絕望裡離開。
簡守怪過赫連桀也恨過赫連桀,最後就隻剩下抱歉。
他對不起那個孩子,也對不起曾經同他一樣期待的忘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