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認為你太緊張了。”老阿維羅先生站起來拍了拍他的頭,“在所有結果揭曉之前,我們隻需要等待。”
不,你根本不明白。他這麼想,你想象不到為此我已經等待了多久。
“來吧,孩子。”迪尼斯拉着他走到椅子旁邊,“跟我聊聊你的比賽。”
他噘着嘴表示不滿,被他的爸爸再次拍了怕頭。
“好吧,我們赢了。”克裡斯蒂亞諾說,“這就是結果,我進了一個球,送出了一個助攻。還在場上當了一會指揮官。”
“那是你們教練允許的嗎?”
“當然不。”他翻了個白眼,想到賽後博洛尼先生的話,對方認為他應該在這之前先請示教練——好吧,那會兒他們球隊并沒有比分落後,也許他确實應該提前請示教練。不過說真的,那會兒他對于戰術沒有什麼别的建議,他隻是認為那個時機他們應該前壓。
雖然克裡斯蒂亞諾百分之百的尊重有本事的教練,也願意百分百地執行戰術①。但他不認為場上的任何事都能确保時時刻刻和教練交流,這和想要改變戰術無關。畢竟他如果對戰術有什麼疑慮他當然會去找教練。但是有些時機隻是一瞬間的事,你隻能在那一瞬間把握住它。
他不會傻到直接這麼說,雖然他一向喜歡直來直去。
“聽上去你掌握了比賽走向。”老阿維羅先生評價道,“我會很遺憾我沒看到。”
“我不會這麼說。個人的能力偶爾可以幫助球隊,但是團隊才是更重要的。”克裡斯蒂亞諾說,“我的隊友很不錯,爸爸。我們很團結。”
一個團結的隊伍至關重要。那是他無數次比賽明白過來的道理,雖然有些人并不贊成這一點。他曾經有很多場逆轉的比賽,在深淵邊緣挽救球隊——可那并不是他一個人的功勞。
他堅持認為,足球是團隊的運動,一個人的能力偶爾會有不可小觑的作用,可是團隊才是最重要的。
“哦?”
老阿維羅先生笑了,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似的,他不停地笑,又因為害怕打擾别人而不得不捂住嘴。
克裡斯蒂亞諾有些不服氣。“你為什麼笑,爸爸?”他壓低聲音問:“這些話哪裡不對?”
他的爸爸還沒來得及回答。“迪尼斯.阿維羅先生?”醫生的出現打斷了這場談話。這個穿着白制服的棕發醫生拿着幾張CT影片來到等候室,在他們倆同時擡頭看向他之後,他向治療室的方向做了個手勢。“我想我們到裡面說這些事會比較合适。”
克裡斯蒂亞諾感覺很奇怪。
去治療室再聊天很正常,可是他們安靜地走進治療室的這個過程,沒有什麼歡笑,醫生也沒有說話,醫生本應該說點什麼的不是嗎?這樣沉默的氣氛幾乎刺傷了他。他對醫生并不陌生:隊醫、私人醫生、個人醫療團隊、每年的例行體檢碰到的醫生。他難以理解這種沉默,讓他幾乎感到焦慮。
說點什麼!他在心裡這麼懇求醫生先生。他已經看到了對方的銘牌,格蘭特醫生,看上去像是個英國佬。
門關上了。
“你好,阿維羅先生,你們可以叫我格蘭特醫生。”格蘭特這麼說,他的目光瞥過克裡斯蒂亞諾,“這是你的家人嗎?”
“他是我的孩子。”迪尼斯說。
“好吧,那我們可以讨論一下你的檢查結果了。”格蘭特說,“我想知道你平時的生活習慣,比如你是否有其他病史?是否有酗酒的習慣?”
迪尼斯沒否認,但他的态度并不太積極:“無意冒犯,格蘭特醫生。這和我的檢查結果有什麼關系嗎?”
“顯然是有的,阿維羅先生。”格蘭特沒有因為迪尼斯的态度生氣,他把CT的影片平鋪在桌上。“我們在你的肝部CT影像發現了不利于你健康的東西——或者說,那不是健康的人的肝部影像,先生。因此我不得不要求你做更多的檢查。”
那一瞬間,克裡斯蒂亞諾的心沉到了胃裡。但又好像是一個他一直害怕的東西終于現出原形了——
他的全身細胞都在尖叫,耳膜幾乎在發出嗡鳴,以至于他聽不見其他的聲音。喪鐘已經在倒計時,噓,仔細聽!那是命運在靠近的聲音。
老阿維羅先生不會知道這代表什麼,來自遙遠未來的他的孩子站在這命運的岔路口,忍住想要嚎啕大哭的沖動。
我抓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