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桉很認真地看着柳墨，身後的月光像一層清輝灑在湖面。沈桉講了很多，講了軍隊的安排，講了柳墨的安排，唯獨沒有提到自己。

那晚之後，柳墨和沈桉的關系似乎是有了什麼不同，但又好像并沒有什麼實質的變化。隻是雙方好像都在以自己的方法旁敲側擊對方的事情。

這天，沈桉、柳墨與簡叔共進午餐。簡叔雖然名義上是元帥府的管家，但實際上可以認為是沈桉及柳墨的長輩，因此三者通常同桌吃飯。

“最近秋天快到了，也要開始降溫了，柳墨你要是覺得冷了，晚上就回室内睡？我已經讓簡叔收拾好了。”沈桉一邊悄悄把裝着據傳人魚摯愛美霖魚的盤子往柳墨那邊推了推，一邊說道。

柳墨注意到了沈桉的小動作，雖然對美霖魚沒有特殊的喜好，還是十分配合的挖走了一大勺。“我知道，别擔心。”

簡單兩句對話後，餐桌上陷入了甯靜。沈桉不是話多的人，一個話題通常進行不了兩句就終結了。

剛來時柳墨總覺得這樣的安靜有點尴尬，時不時絞盡腦汁多想幾個話題。

但現在，或許是因為柳墨習慣了，又或者是柳墨已經熟悉了沈桉，已經不再覺得這種安靜的時光有什麼不好。

也因此，每次用餐沈桉和柳墨也就大概寒暄幾句就靜默不語了。

但今天，顯然沈桉很有繼續的興趣。

“你是喜歡之前人魚基地那種四季如春的氣候，還是喜歡四季分明的氣候？”

雖然不知道沈桉為什麼這麼問，柳墨還是回答道：“如果是常住，還是四季分明吧，這樣感覺有趣點。”

沈桉點頭，一副記下了的模樣，接着問道“那飲食呢？你有什麼偏好沒有？是偏好海魚還是淡水魚？”

柳墨不好意思說所有的星際食物都一樣難吃，隻好勉強說都很喜歡糊弄過去。

聽着沈桉這些問題，柳墨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在沈桉繼續開口前問道：“你怎麼突然問我這些，是為了去找适合的地方建人魚基地嗎？”

這話雖被一時沖動問出了口，但柳墨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卻不想沈桉直接承認了，“我不知道你的喜好，本來也想慢慢了解，但還是直接問你比較直截了當。”

明明按理來說，柳墨應該感動于沈桉為他的未來構想、安排，但不知為何，柳墨并不想聽沈桉說類似的話。

總感覺沈桉說這些話時像交代後事一樣。

在餐桌上把沈桉糊弄過去之後，柳墨悶悶不樂地回到了湖邊。

坐在岸邊，柳墨把長長的尾巴泡在水裡，手裡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着岸邊的青草。

他有點困惑于自己此時的情緒，明明在不久之前，當他還在生态圈時，他的夢想還是元帥離開後能去一個小地方自己生活。

可是現在，沈桉這麼認真的為他規劃了以後，他卻不願聽也不願去想了，隻剩下情緒在喧嚣着，抗拒着這樣的未來。

柳墨在湖邊坐了良久，才終于意識到，他真正抗拒的是沈桉的離去。

沈桉是個英雄，年少參軍，參加了無數戰役，一步步走到了元帥的位置，一直守護者帝國的邊境，還擊殺了帝國最大的威脅——蟲族女王。

而一個英雄是不應該以這樣的方式落幕的——獨自前往治療星，了度餘生。

小時候，柳墨在孤兒院總讀那些大英雄的故事，故事總是終結在一場盛大戰役的勝利，或是一項偉大成就的達成。

兒時的柳墨總拿着這些圖畫書去問老師故事的後續，卻總得不到答案。于是柳墨就在心裡續寫每一個大英雄的故事。

有的大英雄離開了戰場，遇到了心愛的人，組建家庭，然後變成了平平無奇的中年人，那些盛大的戰役變為了年老時講給孫輩的故事。

有的大英雄出門環遊世界，自由自在，活得潇潇灑灑。

還有的大英雄取得了一項又一項成就，獲得一場又一場勝利，最後變成了固執的老頭，對着後輩吹胡子瞪眼。

相比起原來的故事書，柳墨更喜歡自己續寫的故事，更喜歡自己的版本。

可是沈桉怎麼辦呢，沈桉又不是故事書裡的人物，誰能讓他跟孫輩炫耀年輕時的戰績，自由自在的活着，對後輩吹胡子瞪眼呢？

柳墨隻是一條沒辦法覺醒的白人魚，就像一個差勁的故事家，看着一個故事走向結尾，卻掏不出筆來寫出一個完美的結局。

柳墨一條魚坐在岸邊，心情低落得都快哭了。

“怎麼了，小柳墨，你看起來興緻不高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