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柱上的鎮魂咒泛着幽光,洞穴深處傳來水流擊打石壁的悶響。林知夏的桃木劍貫穿蠱王身軀,金銀雙色血液濺在祭壇青磚上,竟腐蝕出蛛網狀的焦痕。
幽冥火在洞穴石壁上投下搖曳的陰影,阿蘭蜷縮在青銅柱下的身影像是被抽去骨頭的蛇。她耳垂的銀蝴蝶早已熔成鐵水,腕間遊走的蠱蟲正被龍骨威壓碾成齑粉。林知夏的桃木劍抵在她咽喉三寸處,劍尖凝着的龍氣灼得空氣滋滋作響。
“蠱王反噬的滋味如何?”林知夏甩落桃木劍上的蟲屍,“用活人養蠱時,想過會被自己的本命蠱啃噬嗎?”
“你們根本不懂……”阿蘭突然咯咯笑起來,腐爛的牙龈滲出黑血,“今天本該是蠱王大成之日,整個寨子都能跳出輪回,這是祖祖輩輩求了三百年的夙願!”
“所以你就要把同學都煉成蠱?”林知夏打斷她,劍尖挑起地上褪色的合照,“曉曼她們做錯了什麼?”
洞頂墜下碎石,青銅柱發出令人牙酸的扭曲聲。宴清攬住林知夏後撤半步,幽冥火順着地縫燒出北鬥星圖:“娘子與将死之人廢什麼話。”
阿蘭冷笑一聲,她的身體在這時突然膨脹如球,數十條金銀雙色蜈蚣自她七竅破體而出。
“以身為皿……”林知夏攥緊桃木劍,眉心緊擰,“她這是要同歸于盡!”
鎏金瞳孔映着逐漸畸變的肉瘤,晏清廣袖翻卷帶起一層霜雪:“垂死掙紮。”玄色錦袍掃過祭壇邊緣,幽冥火凝成的鎖鍊纏住九根青銅柱。墨玉戒騰起青龍虛影,龍吟聲起,震得洞壁簌簌落灰。林知夏默契地咬破指尖,血珠順着桃木劍身繪出二十八宿鎮煞符。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
金光與幽冥火交融的刹那,蠱蟲發出嬰兒啼哭般的慘叫。
阿蘭嘶啞的吼叫混着蠱蟲振翅聲:“你們毀了我二十年心血——”
“用活人飼蠱也配稱心血?”林知夏甩出五帝錢封住東南巽位,黃銅磁針吸住地脈陰氣,“今天我就替你那些‘伴娘’讨個公道!”
阿蘭瞳孔驟縮,腐爛的嘴唇張合着吐出苗語詛咒。宴清忽然貼到林知夏身後,修長指節撫過她執劍的手背,玄色衣袖翻卷,幽冥火順着木劍竄入阿蘭七竅,将那些惡毒詛咒頃刻燒成青煙。
阿蘭的身軀在龍氣中化作血霧,最後竟隻剩半枚銀項圈墜地,發出清脆的叮咚聲。
凄厲慘叫的尾音中,林知夏看見四個女孩的虛影從蠱蟲殘骸裡升起。她們手腕相連的銀镯如碎星閃爍,反射着月光柔和的暈色:「謝謝……」名叫曉曼的姑娘朝她微笑,下一瞬魂體化作流螢沒入地脈。
洞穴重歸寂靜,林知夏有些怅然若失,鮮活的生命就這樣逝去,她們的人生将将開始,卻在最美好的年華戛然而止,隻因認識了不該認識的人,就此遭遇世間最痛苦的折磨。
宴清把玩着那截龍骨,暗金紋路在他掌心遊走,漸漸凝成指節形狀。見她扁着嘴怏怏不樂,将龍骨指節按進她掌心,龍氣順着手腕經絡遊走時帶來酥麻觸感,“娘子可知,這是何處偷來的龍脈?”
林知夏回神,盯着他指縫間漏下的龍氣,“偷?”
想起黃河第三道彎的鎮河鐵牛:“不會又是鎖龍井吧?”
“聰明。”宴清腳尖一轉,将她抵在青銅柱上,唇邊帶着譏諷的笑意,“早年有人仿造鎖龍井在此處布陣,這截龍骨應是盜取而來。”他說話時氣息拂過她頸側,激起一片細小疙瘩。
林知夏本能地後仰,後腦勺卻撞上他提前墊着的手掌:“剛剛那個阿蘭說祖祖輩輩求了三百年,他們……是用龍骨仿造的鎖龍井從而操縱這裡的龍脈走勢,竊取氣運?”
“操縱?”宴清低笑出聲,指尖勾起她一縷發絲纏繞,“龍脈乃天地造化,豈是凡人能控?不過是些癡心妄想的蝼蟻……”鎏金豎瞳忽然貼近,唇瓣相貼的觸感比龍骨更灼人,“就像娘子此刻心跳,為夫也操縱不得。”
林知夏:“……”
林知夏無語的瞪他一眼,“說正經的,能不能不要動不動就扯到不正經的事情上!”
她剛說完,手中龍骨化作流光鑽入墨玉戒中,林知夏攥着他衣襟的手猛然收緊,墨玉戒開始發燙,并蒂蓮紋在指根處竟在此時綻開了第三片花瓣,将兩人周身籠在淡金光暈裡。
林知夏有些回不過神,宴清握住她的手,低頭在指根第三片花瓣處印下一吻,翩然而笑,“再拿到一根龍骨,就可取黃河古道第三道彎的龍魂了,娘子可開心?”
林知夏自然是開心的,她眼睛大睜,“真的?”
宴清颔首,“自然是真。”
林知夏跟着笑起來,心裡的那股郁氣倏然散開,總歸壞事中有了一件好事。
晨光穿透雲層時,林知夏蹲在那棵已經沒了皮的老槐樹下,看宴清用幽冥火重塑此處的地脈。原先陰氣森森的吊腳樓在晨曦中顯出本來面貌,哪有什麼村寨?不過是依山而建的懸棺群罷了!
“難怪要用人飼蠱,還說要跳出輪回,”她摩挲着樹上褪色的懸棺紋樣,“懸棺聚陰,五毒借勢,倒是好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