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間布置得極其詭異的新房。
正對大門的牆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褪了色的“百子千孫”刺繡,隻是那繡圖上本該活潑可愛的嬰孩面孔,全都扭曲成了怨毒哭泣的模樣。房間中央,是一張雕花繁複的拔步床,挂着破破爛爛的紅色紗帳。床榻上鋪着大紅的龍鳳被褥,隻是那紅色暗沉如同凝固的血液,被褥上甚至能看到黴斑和可疑的深色污漬。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床邊的一張梳妝台。
梳妝台上,一面邊緣同樣鑲嵌着密密麻麻灰黑指甲的銅鏡正對着門口!鏡面渾濁,翻滾着灰黑色的霧氣。而在梳妝台前,背對着他們,則坐着一個身着破爛大紅嫁衣的身影!
那身影一動不動,如同凝固的雕塑。枯槁灰敗的雙手搭在梳妝台上,十根指甲長得驚人,烏黑彎曲,如同十把淬毒的匕首!她頭上蓋着同樣破爛的紅蓋頭,遮住了面容。
整個房間彌漫着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怨毒。
“終于……來了……”一個沙啞、幹澀、仿佛兩塊生鏽鐵片摩擦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在死寂的房間中響起,正是從那個背對着他們的嫁衣身影口中發出!
聲音裡充滿了刻骨的怨毒和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貪婪。
“擅闖……吾之……喜堂……”嫁衣身影緩緩地、極其僵硬地轉動脖子,發出令人牙酸的“咔吧”聲。紅蓋頭微微晃動,似乎想要轉過來。
“擾吾……清淨……奪吾……夫郎……”
每說一句,房間内的溫度就驟降一分!梳妝台上那面指甲銅鏡的渾濁鏡面翻滾得更加劇烈!一股強大到令人窒息的吸力開始從銅鏡深處散發出來,目标直指站在門口的宴清!
“汝身……龍氣……大補……”
最後四個字帶着毫不掩飾的垂涎!嫁衣身影猛地完全轉了過來!
紅蓋頭下,并非想象中腐爛的臉孔,而是一片空洞的黑暗!隻有兩點冰冷的、燃燒着貪婪綠火的眼瞳,在黑暗中死死地盯住了宴清!那目光如同實質的毒蛇,纏繞上來!
“吼——!”
宴清體内被金煞怨氣引動、強行壓制的龍魂之力,在這雙充滿惡意的貪婪目光和銅鏡吸力的雙重刺激下,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桶,轟然爆發!一股狂暴的暗金氣浪以他為中心直接炸開!
“噗——!”
宴清再也壓制不住,猛地噴出一口暗金色的血液!血液濺落在腳下布滿灰塵的地面上,竟發出“滋滋”的灼燒聲!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金紙,身形踉跄了一下,玄色衣袍下的身軀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鎏金瞳孔中的星河劇烈動蕩,幾乎要被狂暴的龍氣和侵蝕的怨煞撕裂!
“宴清!”林知夏驚的差點魂飛魄散,一把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入手一片刺骨的冰冷和劇烈的顫抖!
同命契另一端傳來的,是如同山崩海嘯般的痛苦和狂暴的力量失控!
“快……走……”宴清艱難地吐出兩個字,試圖将她推開,那雙總是深邃從容的眼眸裡,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無法掌控的裂痕。他低估了這百年怨念核心對龍魂的針對性侵蝕,更低估了自己強行撕裂空間帶她進來所承受的反噬!此刻内外交困,龍魂暴走,他竟有被這污穢怨念徹底污染、甚至魂體崩潰的危險!
“走?”那嫁衣鬼物發出刺耳的尖笑,空洞蓋頭下的兩點綠火跳躍着狂喜,“來了……就别想走!留下……做吾……夫君的……血食!”
梳妝台上的指甲銅鏡嗡鳴大作,恐怖的吸力化作實質的灰黑色觸手,瞬間纏繞住宴清的雙腿!更多的怨煞之氣如同潮水,瘋狂地湧入他因龍魂暴走而出現防禦空隙的魂體!
宴清悶哼一聲,身體猛地一僵,眼中金芒暴漲又急速黯淡,嘴角再次溢出暗金血液。他試圖凝聚幽冥火,但指尖的幽藍火焰剛一出現,就被狂暴的龍氣和纏繞的怨煞撕扯得明滅不定!
完了!
林知夏看着宴清痛苦顫抖、嘴角不斷溢出暗金血液的樣子,看着那鬼物貪婪的目光和纏繞上來的怨煞觸手,一股從未有過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
不能慌!
林知夏不斷地提醒自己!
大腦飛速運轉,電光火石間,她腦中如同驚雷炸響!
她想起上個月宴清逗弄她讓她看的一本名為《陰陽合契秘錄》的小黃.書,呃,其實是本雙修功法,其中記錄着一篇關于至陰命格與至陽龍氣在極端情況下的調和法門!上面有一段清晰地記載着:“龍魂反噬,怨煞侵體,陰陽逆亂,九死一生……唯以至陰之體為爐鼎,引龍氣入體,陰陽交泰,以契為引,方可調和逆亂,滌蕩污穢……”
爐鼎……陰陽交泰……
和現下的場景多麼吻合……宴清這家夥不會是未蔔先知……吧?
林知夏心裡一瞬間想了很多,但看着宴清越來越蒼白的臉和嘴角刺目的暗金,所有的疑惑和猶豫都被一種更強烈的決絕取代!
算了!
這些都無所謂!
她猛地擡起頭,眼中再無半分猶豫,隻剩下破釜沉舟的堅定!她緊緊抓住宴清冰冷顫抖的手,聲音帶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傳入他混亂的識海:
“宴清!看着我!信我!”
宴清痛苦混亂的目光艱難地聚焦在她臉上。
林知夏直視着他鎏金瞳孔深處翻湧的痛苦風暴,一字一句,斬釘截鐵:
“龍氣反噬,怨煞侵魂,尋常外力難解!唯以至陰命格為引,陰陽交泰,契力共鳴,方可調和逆亂,滌蕩污穢!”
她的臉頰飛起紅霞,但眼神卻亮得驚人,如同燃燒的星辰:
“宴清!你我夫妻,同命相連!信我一次!讓我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