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臘月,風雪滿汴京。
巍巍皇城,玉階積霜,檐角垂冰,連禦花園中那株千年古松,都被沉雪壓彎了枝桠。整個宮城靜得可怕,唯有北風呼号,卷起漫天白雪,在殿宇間回旋,似乎連天地都被封鎖在這一片肅殺之中。
禦花園深處,一道劍光劃破風雪。
柴榮單手持劍,身着白色繡金線蟒袍,衣角翻飛,劍勢如雪幕中的遊龍,光影流轉,卷起未落盡的枯葉,一劍既出,碎雪如塵,氣勁激蕩之下,檐下的冰淩紛紛碎裂,摔在石階之上,發出清脆的破裂聲。
他的劍很快,快得幾乎無法看清。
每一劍都像是烙印在骨血裡的本能,順勢而出,寒光森森,如秋水如匹練。
這是太嶽劍宗的劍法。
太嶽劍派,曾立于中原武林之巅,自北魏立宗,直至唐末後梁,皆是江湖中的門派翹楚。然自石重貴登基,便夥同契丹,攻山伐廟,盡數屠戮,唯有他叔父郭威殺出一條血路。
十年前,郭威曾說:“太嶽兩宗,斷玉,無名。無名早已沒了傳承,斷玉隻剩下你我二人。”
十年後,他劍下伏屍無數,滅北漢、平宵小,終至今日,天下歸一。
今日,斷玉也再無傳承的念頭。
這一脈,也早該斷了。
柴榮收勢,目光落在掌中的長劍。
劍身仍是寒光凜冽,鋒利未損,可到了這一刻,卻忽然有些多餘。
他忽然想起了一個故事——
故劍情深。
昔有漢宣帝,登基後仍執舊劍不肯換,臣下勸谏,他笑言:“此劍常伴吾側,已非劍器,而是舊故之情。”
是說劍,也是說人。
柴榮看着自己手中的劍,嘴角微微揚起,卻帶着一抹譏诮的冷笑。
這把劍,他已持了十年。
可若再過三十年呢?
劍法再精,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