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興也是無奈,“寨裡有些話,江小哥你也不是不知道。這金寨主自那夜議定了七星位次,又見王二風頭正盛,心下怕是早有不甘。如今正好聽得廣饒水路近日有一筆官貨要過,說是前軍撥運的軍械糧草,若能劫得一遭,不但大富,名頭也立得。”
江琳沉吟不語,披衣起身,走出房外,隻見寨中已有二十來号人整裝待發,皆是金全保舊部,人不多,卻個個帶刀執槍,意氣風發。那金全保披着鎖甲,頭戴一頂皁紗小盔,拄着鈎連槍,鬓角雖白,雙目卻仍炯炯發光。
“江小哥!你也來了?”金全保遠遠看見二人,先笑了,“這一趟要緊,你我便一同走一遭如何?”
江琳還未回話,李興就已經替他回話,“寨主點了,不可不去!我與江小哥二人定然哦要拿個首功!”
金全保聽這話聽得高興,江琳也不好再說什麼,也跟着上了船。
此番劫船,共備了六艘快舟,船上裝了槳手與箭匣,斧鈎俱全。臨行前,金全保對寨中衆人高喊:“這一遭拿得好,便是朝廷也不敢輕小我等!走罷!”一揮手,大隊便出寨而去。
清晨霧重,湖面泛着灰光。船隊行至湖口,遠遠便望見官船未到。金全保命人分兩側蘆葦藏身,他自己領着江琳、李興等人伏在中段水道,隻等官船入網。
不多時,湖口一線塵起,官船果然緩緩駛來。看打頭一艘船上旗号,果是前軍水營的押運标志。金全保眼露喜色,低聲道:“殺!”
号令才出,伏在蘆葦中的喽啰四散而出,各船揮槳撲上。快船快過風,頃刻間便包了官船前後左右。江琳立于船頭,眼見那官船上守卒不過十來人,心中安頓,喝聲:“繳械不殺!”
那官船卻不慌不亂,艙中一人高喊:“巡湖水丁到!”
語音未落,遠處又是一線水花炸起,竟是另有一支船隊從側岸湖口突入,水浪中可見白盔紅甲,齊刷刷向伏牛寨諸船圍來。為首一船上執紅纛,隐有号令。
“中計了!”李興低聲罵道。
果然,這官運之事隻怕是引蛇出洞的釣餌。金全保見狀,也知不妙,回頭喝道:“速退!”
可這話才落,那邊官軍已搭上了硬弓,一蓬蓬羽箭破空而來,江琳隻覺耳邊風動,側頭一避,身旁船夫卻已中箭撲倒。接連幾支火箭飛來,一艘快船桅杆中火,火勢沿着油布船篷竄起,頓時濃煙滾滾。
“是火箭!”李興大呼一聲,忙與江琳擡手拽帆,想将火打落,可火頭已大,船身晃動,撲救不及。又有幾支火箭連珠而至,舷側兩船也燃了火頭,黑煙中喽啰亂叫一團,喊聲震天。
金全保顧不得許多,揮槍怒吼:“往岸上沖!”他自駕一船,欲搶回岸邊,卻不想官軍早已封死退路。忽見一支羽箭破空而來,正中其胸口,鎖甲被射穿半寸,整個人後仰翻倒。
“金寨主中箭啦!”
江琳大駭,撥刀便欲回救,卻被李興一把拽住:“你若回去,便一塊死在那兒了!”
江琳回頭一看,果見金全保伏在船頭一動不動,嘴角已湧出鮮血,而那船尾火頭越燒越大,已徹底陷入火海。
“走!”李興一掌将江琳推入水中,自己也翻身躍下。二人棄舟入水,在煙火與箭雨中強撐着遊向遠岸。
江琳嗆了幾口水,耳中隻聽得一片喧嘩叫喊,又一船炸響,他頭發濕漉漉垂下,眼前模糊,卻仍勉強看清湖中諸船多已陷入火圍。
待爬上岸頭,回頭望去,隻見伏牛寨船隊多半已沉,或被射穿、或火焰高張,官軍水丁如虎入羊群,一路拍擊而來。再看那金全保所乘之船,已沉至船舷,火光中那一截屍體半漂半沉,仍搭在艙沿之上。
江琳李興二人咬牙,卻隻能低頭遁入蘆葦蕩中。
這一遭,好似興教門莊總中箭。隻不過那李存勖是天下英主,死得其所;而金全保雖是寨主,死得卻像隻老狗,血也濺不起半分浪花。
此事也應了那句,“賊寇不過水火。”,帶來的幾十個喽啰也盡數折在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