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下雨天沒那個心。”
廊外雨大了起來,周安知回到教室時上課鈴已經響了。江南聽小聲問他怎麼上這麼久,周安知說:“便秘。”
“那多喝點水。”
周安知覺得他像人機一樣,默然幾秒,拿起保溫杯擰開蓋子:“在喝。”
中午雨停了,周安知想去外面吃,天氣陰沉沉的,江南聽怕待會又下雨,帶上了傘,和他一起出了校門。
“我之前在車上,經過你家時看到有個很大的水庫——”
“是湖,怎麼了。”
“覺得挺好看的,放月假想去散散心。”
“你心情不好嗎?。”
周安知想都沒想,直接否認,隻說覺得好看。
江南聽“哦”了一下:“那邊是個免費的景點,從山的一側爬上去後,能夠順道從另一面下來直接逛湖。”
周安知忽然停下腳步盯他,江南聽剛想要再說什麼,止住了,問:“怎麼了?”
“沒怎麼,就是覺得你有時候挺不一樣的。”
江南聽露出疑惑的神情。
“你其實話還挺多的,就是不太愛對别人說,也不愛笑。”
江南聽心裡一驚,心髒忽地跳得快了。他才記起周安知不喜歡話多的人,他習慣性低下頭來,決定以後說話小心一點。
周安知沒關注到他的改變,隻是偶爾問他幾個問題時,他開始答的簡短,有一種刻意的疏遠,周安知也沒在意。
——
春雨一陣一陣地過了小半個月,終于迎來大規模的晴天,湖邊柳條煥發了新葉,染柳鎮被環繞進了清綠之中,像一片綠野仙境。
放假前夕,周安知的叔叔有事要晚點到,江南聽說現在可以趕上湖邊的落日,明天不一定天晴。
周安知:“我跟他說下,晚點讓他到你家來接。”
江南聽拿到單車剛要跨坐上去,被周安知攔下來了:“我來騎。”
江南聽沒敢多說話,默默坐在了後座上,也不敢伸手扯他的校服,隻扶着坐墊奮力穩住身體的重心。
騎單車很快,拐了幾拐就到他家了,周安知第一次踏進他家大門,堂内地上堆着幾堆竹屑,他的爺爺坐在矮竹凳上敲竹釘。
周安知跟他爺爺粗略地打了個招呼,沒得到回應,江南聽也一副沒看到他爺爺的樣子,徑直穿過大堂往樓上走去。
二樓客廳的牆壁上貼了半牆的獎狀,江南聽摘下書包放書桌上,去冰箱裡拿了一瓶牛奶給他。
“謝謝。”
外頭陽光正盛,湖風清和,他們在大道上緩緩向前走,周安知被一棵古樹吸了睛,他問:“那樹多少年了。”
“一百多年了。”
“懂雅,還在樹下修了桌椅。”
桌邊現坐了一群剛放學的小學生,書包堆在長椅旁,桌上放滿了書。
周安知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繼續往前走去。
“你跟你爺爺關系不好嗎?”
江南聽有些猶豫要不要如實說,但不如實說又要找什麼理由來圓那麼多謊呢。
他點了點頭。
“你父母都出去打工了?”
“嗯。”
“沒有什麼兄弟姐妹什麼的。”
“嗯。”
周安知心生出一股暖意,他無所保留地說:“突然能理解你了,我也差不多,不過我媽早年去世了,我爸常年在外做生意,我受不了他才跑回老家上學。”
湖面上波光粼粼,周安知沉醉于環境的輕松,聽得江南聽小心翼翼問:“為什麼受不了他?也對你不好嗎?”
“倒沒有,受不了他太管制而已。”周安知想他那段話,說,“也?你爸爸對你不好?”
“隻是關系不好,我跟我所有的家人都這樣。”
“?”
他們沉默地往前走,幾隻小鳥追逐着從湖上掠過。
周安知想了一想,好像能夠理解他的心酸了,他整個人變得柔和了起來:“是給你太大壓力了吧,我也有。”
“不僅是這樣,有時我感覺自己隻是一個很卑微的工具——”江南聽意識到自己又話多了,趕忙閉上了嘴。
周安知:“别這麼想,每個人都該把自己當作寶一樣的。”
回憶中程賢景喊他的聲音浮現耳畔,江南聽又心酸起來。
他們找了個湖邊空草地坐了下來,周安知雙手撐在草地上仰頭看藍天,柳樹下的光斑照在他的身上,與他冷酷的氣質中和後,氛圍充滿了十足的美麗氣息。
江南聽把眼鏡稍微往上推了推,周安知接收到他的視線,偏頭與他對視了一會。
江南聽慌亂移開視線投到湖中,周安知又看了他幾秒,随後換了個姿勢,換完躺了下來。
日落西沉,水面上染着濃黃,輕風微微拂動着水面,很輕松。
江南聽也躺了下來,直愣愣看着天空。
世間所有嘈雜的聲音在此刻似乎遠去,自己心裡的聲音上了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