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榉樹又到了葉落的時候,江南聽掃去了桌上的黃葉,拿出習題來做。
程賢景今天課上遇到的問題舉手問老師後未得到妥善解答,課後還有江南聽可以為他開個小竈。
這個月不常下雨,秋風卻刮得很厲害,今年的校運會安排在了十一月份,程賢景又報了三千米,勵志要把去年錯過的獎拿回來。
江南聽這次報了短跑,他在告訴程賢景後還受到了打趣:“不怕在那麼多人面前表現了?”
“怕,但我總要突破自己。”
“好寶,太為你驕傲了。”
程賢景總是因為一點小事就誇獎他,一直以來受他正确影響,他的三觀沒有扭曲,人格還算健全。
但也有太多,是正常人天生擁有而他卻已經失去的,比如直面各種問題的勇氣、與陌生人正常交流的能力。
可能真像程賢景說的,慢慢來,一切都會好的。隻要他想改變,無論在哪一天開始都不晚。
周安知信誓旦旦地說到時候要給他們加油,說完的第二天就給秋風吹感冒了,一連請了三四天的假。
江南聽程賢景去醫院看他時,他還吊着水,臉色慘白的要命。
“我會在心裡給你加油的,同桌。”他虛弱的說。
程賢景把江南聽拉到一旁指着他偷偷蛐蛐:“看見沒,這就是隻要風度不要溫度的代價,以後校服好好穿,拉鍊全部拉上。”
“知道了,哥。”
周安知神色不善:“背後蛐蛐誰呢。”
程賢景松開江南聽朝他笑,周安知火氣頓時消了:“坐吧,别杵那站着了,跟倆電線杆一樣。”
江南聽腳步輕快的走過去,剛坐下時心口的刺痛感又來了,連着胸膛堵了一陣,一下子喘不過氣。
他極力忍着,周安知還是發現了他的異樣,他盯着江南聽緊蹙的眉心看了會,江南聽下意識摸向了胸口。
“你怎麼了?”
江南聽剛停在胸口的手直接彈開了,一臉懵逼地看他:“什麼?”
“哪裡不舒服。”
“嗯??”程賢景一把扳過了江南聽的肩,“你咋了。”
江南聽故作輕松地笑:“沒咋啊。”
程賢景對周安知投去一個疑惑的視線,周安知沒再說什麼,拿起旁邊桌上的保溫杯,擰開蓋子喝了口。
坐不多時他們坐公交回家了,車程20分鐘,他們坐在最後一排靠窗,江南聽靠在程賢景肩頭睡着,程賢景偏頭看外頭的青山田地。
江南聽睡的不怎麼安心,總是會夾着背挪動一下屁股,他抱着自己的手臂,神色看上去又很安甯。
他把窗簾拉上了,臉頰靠在他的頭頂,慢品中覺得時光很慢,陽光與綠蔭都恰到好處。
這種感受還未持續多久,他們在路上下了車,遠處的老大爺趕着牛走來,他們相互望了望,各自回家去了。
——
校運會是一個濃陰天,風較往常更大,很多人都穿上了冬季校服。
少年時的熱情驅散了秋日裡的寒涼,熱鬧響在孤寂中,江南聽在同學的加油聲中疾沖而出。
程賢景的加油聲仿佛是撕心裂肺喊出來的,刺撓着人的耳膜,他隻是跑50米,卻被他喊出了要跑三千米的氣勢。
江南聽在奔跑的過程中,感受到無數的目光正朝他掃來,他在這樣強壓的視線中,臉頰顔色并不是呈紅色,而是白色。
他心跳的飛快,剛開始他還覺得暢快,跑到中間段時卻開始喘不過氣,再是一隻大手狠狠抓了一把他的心髒似的,他的嘴哆嗦了一下,突然倒地。
全場驚呼一片,所有人都朝這邊看了過來。
江南聽在地上痛苦地抽搐了幾下,強烈的疼痛幾乎要壓倒他全部的理智,他在最後的清醒中弓着身爬了起來,彎腰夾着背繼續向前跑。
他一路趔趄,在最後要到達終點時,背後有人拽住了他。
江南聽壓不住疼痛,狠狠往地上跪去,面上早已眼淚橫流。程賢景雙手托住了他,江南聽在他胸前哭着說:“好痛……”
程賢景拉着他的手要把他放上背:“走,去醫院!”
現離終點隻一步之遙,他不知道是認定了什麼,掙脫開程賢景繼續往前奔,劇痛使他再次跪了下來。
四中的學生在他周圍圍了一個圈,同班同學有兩個過來扶他,程賢景讓他們幫忙把他放自己背上。
江南聽止不住哭聲,渾身顫抖得厲害,程賢景背好江南聽就要開始狂奔,被慌裡慌張趕來的肖老師拉出了:“跟我走,我開車送他去醫院。”
程賢景着急地跟着他去停車坪,開了車門把江南聽放了進去,江南聽趴在後座上蜷縮在角落裡。
程賢景把他扶了起來緊抱在懷:“我在,我在,馬上就去醫院了,别怕……我在。”
江南聽嗚嗚哭着,程賢景擡手給他擦淚,他在路上痛暈了過去,程賢景手摸到了他的胸口,他第一次感受到這麼快的心跳,那一瞬間吓得臉蒼白一片,嘴抖了兩下沒忍住哭了起來。
他的哭聲讓肖老師渾身戰栗,他一腳油門踩了下去,以最快的速度到達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