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聽好像失去了所有的語言,他兩手緊握着手機,心裡的話删了又打,打了又删,多好的語言都在他這裡顯得詞不達意。
我喜歡你,然後呢。
江南聽腦子裡一團亂,沖動讓這件事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他的發小是直男,這個他不想承認的事實狠狠抓撓着他。
最後,他什麼也沒回,他失魂落魄地爬回到了床上,深深的孤寂陡然包裹了他。
即使是與他相隔數千公裡,江南聽仍舊将那依賴的行為發揮到了極緻。
他在失去的邊緣匆忙地捅破了那層窗戶紙,迎來的不是謾罵,而是一個無解的問号。
他内耗于程賢景對他的看法,無數次想為這句告白找補,又在無奈中放下。
曾經歡樂的時光、治愈的言行,皆在分離之後變得模糊不清。
無論以前關系多麼要好,分别經年以後,都會演變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而過往的甜蜜,在此刻皆化為了利劍,将不舍、難過、疑惑和不甘在回憶中放大,再刺向自己的心髒。
那個問号才是延續他傷痛的主要來源,江南聽不知道如果是被他劈頭蓋臉罵一頓強還是平靜的疑惑傷害更小。
他迷茫又窒息,許久過去了,他仍是以那個姿勢躺在那兒,眼神中毫無光彩。手機裡循環播放着一首歌。
門應聲而開,門側的燈開關被一掌拍開,另一邊燈也亮了,緊閉的床簾映照着光。
柳桓放東西的動靜很大,喻嘉玉對他“噓”了一聲,眼神向左上方瞥了一下。
柳桓:“噢噢。”
他們進來所帶來的生氣與現實感讓江南聽終于喘出了口氣,胸口那股郁氣确是消散不去。
他仍是難過,卻哭不出來。
幾天過去了,他還在因如何找補而抓耳撓腮,在圖書館自習時完全學不進去。晚上回宿舍路上,路之問:“咋了你,怎麼跟受了情傷一樣。”
江南聽不善說出自己的心事,說出來隻覺得矯情,他說:“沒有。”
“看你好久沒跟你那發小聊天了,吵架了?”
他一問,江南聽的眼淚直接冒了出來,連帶着回憶的憂傷也一并勾了出來,他一把抹掉了淚,神情倔強,強忍着不堪。
“還是跟我說吧,不說出來等下給你憋死了,别忘了你還有那病呢。”路之一把把他拽出了校,進了奶茶店,江南聽見不說也得說了,他就把他們從小到大的這個故事簡講給了路之聽。
路之前面還聽的笑嘻嘻的,就像在磕cp一樣,之後神情嚴肅,再之後手摸着下巴斟酌什麼。
他說:“不好辦啊。”
江南聽本來就慌,聽他這樣說更絕望了。他一個一米九的大高個雙手支在桌子上扶額歎氣,淩厲外表下的性格軟的可愛。
路之真想跟他說下一個更乖,可又想到他們那沉重的往昔,他也歎了口氣。
誰又能夠代替得了這樣的白月光呢。
“你不能再沉迷往事了,再這樣下去要挂科了。他是直男又怎麼樣,你還不是可以繼續喜歡他。”
“距離和能力上的問題很好打破的,萬一幾年之後,你變得更好了,而他又恢複了單身,不就給了你更好的追求的機會嗎?”
“直男也能被掰彎,前提是你得足夠好,現在趁着還沒有決裂,暫時不要去打擾他的生活了,先閉關修煉一段時間吧。”
江南聽隻是“嗯”,卻還是越想越亂。他回到宿舍,喻嘉玉和柳桓正窩在一起看鬼片,他靜悄悄關上了門。
他們倆有時候會讓他恍惚,好像是回憶具象化在眼前,讓他留戀不止。
或許時間可以治愈傷痛,他悄然放下這段往事,認真磨砺着自己,什麼能考的證書、能拿的獎,都在他一往無前的計劃裡。
一日,他打籃球跳的太過,緻使心髒處又隐隐刺痛起來。在醫生的建議下,他退了籃球社不再打,用餘下的時間專心學習心理學。
學期末尾,輔導員找來了他,推薦他去了一所培訓機構教初一數學,實習兩個月,江南聽擅于抓機會,他幾乎是一口應了下來,事後才反應過來他毫無教學經驗。
每門考試後都有很長一段時間的空閑時間,他抓着這些時間在網上看教學課程,模拟教師的說話發音,在空教室中一段一段地練習。
考完的那天,路之拖着行李箱回家去了,他線下線上都是個話痨,遇到點事就吐槽,有條長得奇怪的狗在他面前路過都要被他在微信裡蛐蛐一遍。
江南聽卻一直是傾聽者的态度,專心為别人提供情緒價值,也是個不主動分享生活的主。
上課的地點離學校隻有幾站地鐵的距離,他受輔導員關照暑期還能夠住在大學宿舍裡,每天會花很長的時間備課,知識點其實不難講,隻是他對把握教師的說話腔調還不太自信。
黑框眼鏡被摘掉了,換成了半框的,高中生的學生氣沒了,成熟了許多,也有了一絲書卷氣。
他的首節課就遇上吵鬧的開局,他站在上頭做完自我介紹,底下開始了叽叽喳喳,他學着以前班主任那樣用黑闆刷在講台上敲了敲,還真有效。
一張張稚嫩的臉一齊看向了他,說實話,他慌,但又因為他們的年紀小自己太多,過不久他就從容了起來。
他讓同學翻到某頁後,拿起粉筆轉身在黑闆上寫了個:有理數。
課程講到一半,下面就出現了趴着的人。他下意識把那個睡得正香的男生叫到了講台前來站着,他還挺聽話,被同桌拍醒後就搖搖晃晃地站上來了,還對他調皮地笑,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這場景何其熟悉,江南聽看着他的臉,一時愣怔了,強烈的情感鋪天蓋地地壓了過來,他在課間跑去了廁所宣洩情緒。
接下來的狀态一直不太好,他持續地拉扯着自己的情緒,同時也不敢再把目光投向那個男生,像是不敢直面某事一樣,一直逃避着。
放學回家的路上,他擠進了地鐵,一站過後有了空座,他抓着包坐了過去,身側的小男孩兩腳夾着球,勾着頭在寫作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