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賢景的生活中逐漸多出許多期待,每天不再是枯燥無味地上班、下班,而這些期待大多都是江南聽制造出來的。
江南聽風雨無阻地帶着一枝花來等他下班,每天笑得跟朵花似的,也不知道他在笑什麼。
程賢景一如既往地copy代碼,腦子裡江南聽的身影揮之不去。想着想着,他有些後悔将鑰匙交出了,也不知道那孫子現在在他房間裡做什麼。
他工作空閑調出微信對話框,問:在幹啥。
幼稚鬼:當然在想你啦。
程賢景一把關閉了對話框,他就知道這死崽嘴裡沒一句好話。
雖然心裡在罵,但他嘴上還是笑着的。
江南聽伏案寫東西到五點才去廚房,蒸完米飯對着網上的教程把食材切得整整齊齊,整體做法還不是太難,他做完掐着點兒出門去接程賢景。
今天是重陽節,路邊花店外壘着大片的菊,江南聽蹲地上選了一束,付款完時間也不夠了,他握着花加快腳步往前跑,拐進了他公司那條路。
手機鈴聲響了,他停下點了接聽。
“我下班了,你哪呢?”對面說。
“我看到你了。”
“?”
“你往右邊看。”
程賢景正轉向右邊,江南聽加足馬力,一口氣沖到了他面前,随着風一起遞給了他一枝花:“給。”
“你自己拿着吧。”
“好。”
——
路上,程賢景猶豫了好久,還是問了出來:“你爸媽知道了嗎?”
江南聽很快的聽懂了,說:“他們不需要知道。”
“那你爺爺奶奶呢。”
“你也知道他們不怎麼管我。”
程賢景:“畢竟是親人,應該多溝通的。”
江南聽知道自己的問題,但與原生家庭和解需要勇氣。
他從小都在逃避與他們接觸,也從來沒有和他們真正相處過,就算是現在,他想和解,也不知道從何開始。
“江奶奶隻是面上嚴肅,心裡還是很疼你的。之前大學的時候,她應該沒聯系過你吧?”
“嗯。”
“她電話都打我這來了,基本每三個月打一次,問我你過得怎麼樣,我都說你過得還可以。”
江南聽默不作聲。
“你時間空了可以多回去看下她,老人年紀大了,留給我們的時間也不多了。”他很輕的歎了口氣。
“嗯,我知道。”
即使曾經有過難以收場的矛盾,但他們永遠都是家人。
程賢景看他一臉沉重的樣子,擡手摸了下他的後腦勺:“别怕,又不是老虎,你那爺爺是無藥可救了,但你奶奶還行,挺愛你的。”
愛我……
江南聽覺得這個詞彙好陌生。
他曾經總覺得自己像顆沒人愛的爛白菜,隻有在創造了些許值得公布的價值的時候,才能有點存在感。這感覺像工具,卻不像是與家人共享的榮耀。
他很不确信:“真的愛我嗎?”
“世上愛有很多種,你奶奶這算是沉默的愛,而我奶奶對你的愛,是熱切的愛。”
“那你呢?”江南聽直勾勾地盯着他。
“我?”程賢景直接朝他抛出了個巴掌,“我不愛你。”
“蝦仁豬心啊小賢。”
但或許,我是愛你的。
——
這周末江南聽回了趟家,如果不是程賢景答應陪他一起,他是鐵定不會回來的。
大堂桌上堆着他們買回的老年補品,他們坐在大門邊的椅子上,和江奶奶曬太陽聊天。
她的目光頻繁往江南聽身上走,多數時候還是隻和程賢景講話,江南聽像個插不進嘴的聽衆。
“江爺爺呢?上次辦喪好像也沒看到他。”
“病掉了,住院嘞。”
程賢景轉頭向屋裡:“難怪沒得竹屑了。”
“紮不了哩,病了後牌也不打了,一天天就坐在這裡,不曉得在看麼子。”
程賢景默默看向江南聽,江南聽會意,他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就稀裡糊塗的問:“多久去看他?”
江奶奶:“你要去看他麼?”
江南聽覺得自己不是很想去,但這個情況又複雜,他拿不定是去看還是不去看,他看去程賢景。
程賢景說:“下周爺爺出院好些了我們再來看他吧,這次時間不太夠了,我們還得去學校看老師。”
“好,今天還是在屋裡歇吧,明天再走。”
程賢景:“嗯。”
小學不讓進,他們徒步去了最近的初中,外面的商鋪大開着,程賢景以前早上包場為同學帶早飯的那個早餐店被換掉了。
他們的老班何老師還住在原先的宿舍,江南聽和其它宿舍别的老師打聽出何老師的電話,停在宿舍外撥出了号碼。
他對程賢景說:“不會在上課吧。”
“不知道。”
電話響了兩聲接通了,對面嘹亮地“喂”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