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發黑了,他打你你怎麼不躲開呢!就讓他打?要打到頭了怎麼辦??!”
“當時情況緊急,我怕他打到我媽。”
“煩!”
“沒事啊小賢,也不是很痛。”
程賢景陰陽怪氣道:“不是很痛~”
江南聽趴到了床上,程賢景用紅花油給他把淤青搓開,江南聽疼得直發抖,被子都被他抓皺了。
程賢景歎了口氣。
哎,真遭罪啊。
他原想就在今天帶江南聽回出租房,偏巧遇上離婚這事,他在江南聽這裡歇了幾夜,也沒去拜年。
程曦拜年後回來跟他說外婆家那邊好多碎嘴子,幸虧他沒去,他們都快被口水淹死了。
程賢景問:“爸媽咋說。”
“他們一笑而過,也沒當回事。”
“那就好。”
——
協議離婚江爸爸不同意,他們最終選擇了訴訟離婚,不關乎财産方面,一切順利地進行到了尾聲。
家裡沒有她特别重要的東西,隻打包了幾件衣服準備帶走,江南聽陪她收拾東西時,接到了許老師的電話。
“許老師,新年好啊。”
“新年好,江老師,我跟你商量個事可以嗎?”
“嗯,你說。”
“我前些日子身體不舒服,做了個體檢,檢查出來有個瘤子——”
江南聽被吓住了:“啊?!怎麼會突然——”
許老師:“是良性的,放心,手術可以切除掉的。”
“哦……”
“這次打擾你實在是不得已,我還有一個班馬上要升初二了——”
江南聽了解了。
許老師:“想着其它老師都不得空,所以過來問問你,可以頂替我當幾周的臨時班主任嗎?工資會按實際情況給你的。”
這個機會來得太好了,他正愁學校領導看不到他呢。
江南聽:“這有什麼打擾不打擾的,人人都會有難處嘛,代幾周班主任沒問題的,隻是我還沒有過這個經驗,管理班級秩序也缺乏實踐,有些怕給你添亂。”
“我那幫學生很乖的,你有問題直接問我,誰都是從0到有的,管班級管着就知道方法了。”
“好。”
“嗯呐,那我就向上級請求了,拜拜,生活愉快哦。”
“嗯嗯。”
他興奮地打電話給程賢景,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他,程賢景不吝誇贊:“很棒啊,我的江老師。”
不久後又說:“你快來吧,我等的花兒都謝了。”
“快了快了,我媽說還是想回浙江,我明天包個車送她上去,後天就回來找你。”
“嗯呢。”
江南聽笑:“你什麼時候變得這樣黏人了。”
“不喜歡?那我不鳥你喽。”
“不是呀,我喜歡!喜歡得要命!”江南聽對着前置攝像頭一頓親吻。
“咦。”程賢景皺着鼻子故意顯出嫌棄模樣,“反正處理完快點回來,别讓你男朋友空虛太久了。”
“肯定不會哒。”
“好了,我得打卡去了,拜拜,江呆呆。”
“下午你下班再聊。”
“嗯。”
江南聽滿足地放下手機,嘴角笑意深濃,心中也十分舒暢。
一時之間,萬物都得以喘息。
在這個家的最後一夜,彌漫着黑色的凄涼,全家臉色都很陰沉,哪怕是即将奔往自由的江媽媽,也仍在為前路惆怅。
她一夜未眠,面對着不多的行李,她的歸屬感一點一點地在消失。
是二十年來習慣所緻,在黑夜中站久了,反倒不知光明為何物,在那束光到來之時,她仍因太過刺眼而閉目閃避。
她戰戰兢兢地等到了第二天的到來,冬日白晝慢慢爬進了窗台,外界的車輪碾壓聲強行地将她從憂郁中帶進了現實,她才徹底地清醒過來。是真真實實地要走了。
她的門被敲了敲,起初以為是江南聽,她正要去開門,又怕是他爸爸,就問了句:“誰?”
“我。”一個蒼白的聲音回應了她。
江媽媽小心地拉開門,從縫隙中看了她一眼,江奶奶趕緊擠了進來,向外偷着看了一眼,随即把門一推反鎖住了。
她滿是老年斑和皺皮的手中握着一個黑色的皺布袋子,裡面的東西被包得嚴嚴實實。
她做賊似的把江媽媽拉到牆邊,頭湊頭用氣音說着:“這是十萬,本來是攢着要給聽聽讨婆娘的,他不讨就算哩,給他他肯定不要,你收着,等到他将來要用的時候給他。”
江媽媽哪能收,她推了一次後,奶奶把她的手抓的死死的,眼眶内濕潤:“以前是我們對不住你,離婚了好好過,這個錢夠你們在外面好吃好喝好幾年的。”
“莫看聽聽現在隻是個小老師,等過幾年你再看他咯,你跟着他就是享清福滴,賢伢子也是個蠻有孝心的,哎,想起來還是我們害了聽聽。”
江媽媽眼淚滾落下來,她順着牆蹲了下來,哭得泣不成聲。
奶奶在兜裡摸出一團紙給她,把布袋子往她懷裡塞:“莫打緊,走嘛,我想走還走不脫嘞,馬上也是快死滴人喽。”
她們之間全部的溫情盡在此刻展現,曾經的恨好像全沒有了,她們婆媳關系做到尾了,她才真情實意地稱呼了她一聲:“媽……”
“10萬是小錢,我是沒地方花才給你的,安心拿着,噢。”她拍了拍江媽媽的背,轉身離去,“聽聽還要買車子呢……”
——
包的順風車在九點準時到門外,江南聽把她媽媽的東西全部搬了上去,沒有一個人來送他們。
江媽媽坐在車窗口靜靜地看着這棟小樓,眼裡閃着沉默的淚花,恍惚之間,她好像看到了站在二樓窗後的奶奶。
這是一場此生不再見的離别,她在這裡生活過的足迹也将随她的離去掩于塵埃。
再見,我的舊生活。
江南聽把後備箱“砰”地關上,從另一側上了車,他含笑着上來時,對他媽媽說了聲:“歡迎解脫。”
“嗯嗯。”
江南聽開心地拿手機出來和程賢景時時報備,車駛離染柳鎮時,南栀湖水明亮泛着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