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匹夫,太子地位如此穩固的情況下還賊心不死!
秦固安也在暗罵裴虎多事,現在江燼梧掌權,他好不容易找着機會想讓他的外孫入朝,就這麼被裴虎給不輕不重地堵了回去。
江燼梧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出。
秦固安是老臣了,更是秦貴妃的父親,比起自己這個太子,當然會更願意支持五皇子,前幾年江燼梧剛回皇宮時遇到不少事都有秦家的手筆,如今他大權在握,秦家估摸着也怕他秋後算賬。
不過工部尚書這個位置的重要性,不是他們唇槍舌戰就能輕易決定的,江燼梧心裡早就有了打算,正欲開口,一旁一直沒有開口的侍中蘇允忽然起身。
“殿下容禀,臣剛好也有一個人選。”
蘇允是寒門出身,入仕數十載都不曾卷入過黨派之争,真要論起來,他應該算堅定的保皇派,今天這種裴虎和秦國安剛針鋒相對了一場的局面下,按理蘇允是絕不會摻和才對。
江燼梧擡擡手,“那正好孤便聽一下蘇侍中的人選。”
蘇允淡笑,說出一個名字:“前司天監監正,謝昭野。”
“相信太子殿下應該也還記得謝大人,謝大人少年英才,不僅精通五行八卦,天象演算,于政事上也十分勤勉,年紀輕輕就做出了不少實績,此前司天監與工部有過不少合作,謝大人也曾兼領工部郎中一職,是以,臣認為謝大人十分合适。”
“蘇大人怕是老糊塗了吧!”秦固安一聽到蘇允舉薦謝昭野這厮就忍不住開腔嗆聲了,他可忘不了自己在謝昭野手裡吃過多少虧,“且不說謝昭野一年前已經辭官,現在早就不知道在哪了,這謝昭野年紀輕輕才二十出頭,辭官前隻是從四品的司天監監正,如何能當得起工部尚書一職?”
蘇允卻笑了笑,“正因為謝昭野年輕卻能力如此出衆才更不能放過此等人才,而且我何時說要讓謝昭野任工部尚書一位了?”
蘇允對江燼梧說道,“殿下,工部現在正缺人,如趙大人這樣資曆能力都兼備的候補人員怕是一時難找,因此臣認為可以先讓謝昭野領工部侍郎一職,讓工部不至于一時生亂。”
蘇允所說其實本就是江燼梧的打算,他早就備選了幾個能力不錯的年輕官員,想先填上工部侍郎的缺,這樣即使短時間沒有人能補上趙崇的位置也不會出亂子。
隻是沒想到蘇允會舉薦謝昭野。
謝昭野和蘇允确實關系匪淺,如果不是謝昭野的意思,蘇允應該不會貿然舉薦他。
平心而論,江燼梧非常清楚謝昭野的能力,即使讓他直接上位任工部尚書他也絕對擔得起,比起他定的那幾個備選,謝昭野絕對是上上佳。
江燼梧忍不住想,他這到底在做什麼?又到底想做什麼?
先是昨夜忽然夜闖東宮戲弄他一頓,又是今日讓蘇允來進言想重返廟堂。
他這次竟然也看不懂他了。
謝昭野不是一直不喜歡上京嗎?
江燼梧還是沒有當場決定,而是說要先考慮一下。
開完小朝會,費了一番腦子,江燼梧有了些困意,就直接在議政殿的偏殿小憩了。
不知道是不是默書點的安神香起作用了,江燼梧很快就沉沉睡去,竟夢到了和謝昭野“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
他在清掃院中的落葉,一個少年從牆頭摔下來,就這麼四叉八仰掉在他面前。
第一次見面,他便想,這少年的眉眼有些熟悉。
少年讪笑着同他招招手,然後迅速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不一會兒就變成了個幹幹淨淨的小書生。
“失禮了。”少年禮數周到,注意到他一身素色的道袍,“在下謝昭野,不知小師父如何稱呼?”
他甚少和生人交流,這一次卻因着這一點面善,輕易告訴了謝昭野:“守拙,我的号。”
後來,江燼梧想了想,謝昭野從來不是什麼文弱書生,一身輕功連皇宮都可随意出入,彼時他掉落在他面前也許也不是什麼不小心。
謝昭野是個自來熟的人,笑眯眯就叫上名字了,“原來是守拙小師父,小師父不愧是求仙問道的人,身上自帶一股子仙氣兒,簡直不似凡人!”
江燼梧沉默了一會兒,心頭冒出四個大字:油嘴滑舌。
然後掠過謝昭野回到了抄經的屋子,關上門,又不理人了。
從這一天開始,江燼梧被謝昭野纏上了。
他一直不确定謝昭野第一次見時到底是有意無意,但他可以确定第二次見面開始,謝昭野已經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而他也知道謝昭野居心不良。
他的小院在三清觀的後山,十分僻靜,也沒有人伺候,衣食住行都是江燼梧自己動手,因為身份特殊,江燼梧也很少出去,多年來早已習慣了這種僻靜。
謝昭野卻三天兩頭就來擾他清淨,總愛和他說些三清觀外的東西,說官場,說上京,說皇族,好像不知道什麼叫禁忌。江燼梧少言,隻偶爾同他搭幾句話。
就這樣過了半年,謝昭野被西甯侯作為軍師派去嶺南除匪,一去就去了兩個月,回來時在京郊遇刺。
謝昭野回上京的第二日,傷還沒好全,就騎了一個時辰的馬來尋他,小腹的傷口滲出的血染黑了青色的袍子。
他還在調笑,“小師父看出我歸心似箭了吧?兩個月不見,我可是一回來就馬不停蹄來尋你了。”
江燼梧問他,“西甯侯給了你多少時間拉攏我?”
謝昭野頓了下,神情并無變化,似乎并不意外,“三個月。”
“現在已經八個月了。”
謝昭野假模假樣歎了口氣,“那沒辦法,郎心似鐵呀,想打動守拙你這樣的小神仙,花再多時間我也甘之如饴。”
“再者。”他輕勾了一下唇,眸中浮光波瀾,雖是疑問,卻無端帶着三分笃定,“我也一直很好奇,殿下當真甘心在青燈下磋磨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