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野道:“徐茂之隻要稍加調查就會發現徐家小丫頭這事完全是他們徐家内宅不甯導緻的禍端。”
所以,徐茂之即使有所懷疑,隻要一調查,就會徹底打消這種懷疑。
謝昭野彎下腰,恭恭敬敬,“恭喜殿下,監察院這條路可謂是拿下來了。這便是臣送上的生辰禮。”
江燼梧喜怒不明,“生辰禮?”
謝昭野敏銳地察覺到,直起身,神色微淡,“殿下是不喜臣如此不擇手段了?”
“徐家的小丫頭,才四歲。你今日的反應,應該是有什麼脫離你掌控之外的事情發生了吧?”
謝昭野笑,“殿下也說了,是差一點,隻要最後的結果是喜人的,過程如何又有什麼好在意的?”
江燼梧沉默了許久,“……謝昭野,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
謝昭野一直覺得,江燼梧做太子,他有“仁心”其實能更好地得到朝臣與民心的支持。
可有時候,他的好殿下的“仁心”也偶爾會讓他有些頭疼。
就拿這次的事情來說,想打動徐茂之,或許還有别的辦法,但這次的機會同樣可遇而不可求,再者說,徐家小丫頭被拐又不是他設計的,的的确确是他們徐家内宅争鬥搞出來的問題。
他隻是适時地利用一下罷了。
謝昭野掀眸,語氣平淡卻有争鋒之勢:“但臣以為,殿下應當知道,臣并非君子。”
這時的謝昭野尚且不如失去過一次的謝昭野在面對與江燼梧有分歧時這麼容易低頭。
江燼梧認為謝昭野不擇手段到用一個四歲的孩子做伐,謝昭野則覺得江燼梧為了個不相幹的丫頭冷遇他。
徐家小丫頭這件事讓他們冷了小半個月。
但徐茂之确實讓他扳倒西甯侯的步子加快了不少,在後來雍武帝病重時,也是徐茂之在朝堂上慷慨激昂,引經據典,力主太子監國。
——
剛和江燼梧鬧得不愉快,又想起這樁舊事,謝昭野愈發煩躁。
他是為江燼梧回來的,若是可以,他并不想讓江燼梧不高興。
可他十來年都是這樣過來的,用慣了手段,也從來沒什麼顧忌,真要論起來,他和江燼梧從來算不得是一路人,畢竟就連最初把江燼梧拉回皇城都是他用了手段促成的。
現在一時要他改,他還真不知道怎麼改。
謝昭野一個人悶着,忽然從屋檐上傳來一陣大笑。
“半年不見,你這雁過拔毛的小狐狸什麼時候這麼慷慨,站角落裡拿自己的血去喂蚊子了?”
謝昭野先是一愣,接着反應極快,反手接住從屋檐上抛下的酒罐子,一擡頭,果然見是個熟人。
屋檐上的人神态潇灑,一身破布麻衣,頭發胡子也是亂糟糟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來的乞丐。
不過謝昭野已經習慣他這樣不修邊幅了。
謝昭野飛身上了屋檐,舉起酒罐子賀了一大口,然後抛回給他。
“你怎麼來上京了?”
此人名喚羽戎,是個江湖人,一年到頭就是各地走走停停,偶爾幫人送送镖,他武功高強,更有一身極好的輕功。
謝昭野的輕功就是他教的。
他也是謝昭野正兒八經的老師,拜過師敬過酒的那種。
羽戎瞧了他一眼,“巧了,這也是我想問你的。”
“老褚當年被流放是西甯侯搞的鬼,你說要報仇,我沒攔你,但現在家仇已經報了,你不是說想去遊山玩水嗎,怎麼又回來了?還成了什麼工部侍郎?”羽戎灌了口酒,“怎麼,這裡有什麼舍不得的人?”
“舍不得的人……”謝昭野笑了笑,“确實是有。”
羽戎倒沒想到他還挺實誠,挑眉,“不會是那個太子吧?”
“你都猜到了還問什麼?”
“啧啧,真是想不到,我還以為你這小子一天到晚泡在陰謀詭計裡要泡到死呢。”
謝昭野斜他一眼,“什麼陰謀詭計,我這叫縱橫之術,小心二師父聽到把你做成肉幹!”
羽戎聞言抖了抖,“得得得,我是個大老粗,不懂你們那什麼縱橫縱豎的東西,我不說了還不行?”
謝昭野笑了幾聲,又搶過羽戎的酒喝了一口。
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讓他意識愈發清醒。
羽戎看笑話似的,“小狐狸為情所困了?”
“你又知道了?”謝昭野躺在屋檐上,擡頭看着半灰的天空。
不過對着羽戎他也沒什麼好遮遮掩掩的,将今天的事情一吐為快。
羽戎聽得耳目結舌,“兄弟啊,人家一大家子就剩這麼一個表弟還活着,你還可着人家禍禍,不怪人家生氣啊。”
謝昭野有些煩躁,“我自然知道,所以我肯定不可能讓白蘊淳出事啊,隻是稍加利用一下而已。”
“說得輕巧,那是人家的弟弟又不是你弟弟,再說,你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一個詞叫意外嗎?”
謝昭野心道他既然做了那自然是排除了一切出現意外的可能。
羽戎哪能看不出這小崽子在想什麼?
“我說就是你被你二師父教傻了!什麼事都覺得盡在掌握,心裡頭看不起這個看不上那個,小子,這麼些年你就沒有一件事是脫離掌控的?”
謝昭野正欲點頭,卻忽然想起前世自己收到的那封絕筆信。